第78章
蘇彥生得一副好皮囊。
這一點, 江見月在六歲那年就知道了。
為此,她還學會了一個詞。
擲果盈車。
江見月見多了他的臉,閉眼也知道他眉眼的弧度, 眸光的深度,鼻樑的高度,以及新生的那點皺紋的紋絡。
片刻前,她深深淺淺地吻過。
於是便記得更清楚了。
但她沒有細瞧過他的身子。
記得最多的, 是他曲裾深衣, 交領廣袖,站時如松袍袖盈風, 坐時如鍾層層鋪展。
很多時候,他向她走來,肩背不動,唯袍沿微擺,玉珏流蘇輕晃;尤似立在眼前的巍峨蒼山,山間翠竹挺拔,山頭月華高照。
這樣的風儀英姿定然不是靠著幾身華袍錦服便裝扮出來的,剝開金玉,裡頭也該是明潔霜雪,高嶺水蓮。
然她看過最外頭的清容姿儀, 識過最裡邊的冰心玉湖,卻沒有真正觀過中間這幅皮|肉軀體。
含著金湯匙出身的世家子,錦繡堆里金尊玉貴養起來的人,當是順滑肌理凝脂膚質,遍身無痕,玉上無瑕。
然事實,卻是偏離了世人對這位名門公子的認知和想像。
連她也有一瞬間的恍惚。
當真只是一瞬間。
她閉眼又睜眼, 最後又重新閉了眸。
貼上他胸膛,摟住他背脊。
用自己一身柔膩雪膚去感受他滿身的坑窪凹凸,粗糙疤痕。
從肩頭到胸腹,橫貫的刀傷,圓鼓的箭傷,縫合後細小的針孔印記。
是明光年間因變法而動搖旁人利益後所遭的刺殺,是景泰三年為得精鋼塢在朱雀長街以身誘敵受的冷箭,還有此刻在她指腹間摩挲、背脊青紫殘留的腫痕,是今歲御史台的杖責,她知道的傷痕有這些,未知的——
在六月的御史台正殿中,在長生的那一句“阿母,為何打後面,前面有血”,在片刻前他脫衣的間隙中,她想清楚,看清楚。
所以,這會騰出一隻手,在兩處傷口間撫摸。
男人的身體崩得太緊,挪來她的手,吻過五指摟回後背,不讓她碰傷口。去歲晚歸決定瞞她,如今便也無需再提。
再說都好了。
然而她伏在他肩頭用牙齒磨肩上皮肉,絮絮道,“長生的病,同方桐妻子類似,所以有一個方桐足矣。但是你擇來那樣多的醫官,我都讓他們入了太醫署。你給孩子的,我都留著。”
她抽回手,並不順他的意,只重新撫過傷痕,“去歲除夕,宮宴獨你不在,長生問我,空者何人,我不知如何回他!”
她的手移到肩頭,指尖在他肌膚遊走,劃出一陣酥麻戰慄,累他無奈皺眉,卻又抵不過肩頭貝齒狠咬的細碎疼痛,正要嘆氣,忽又聞,“我其實很早就不怪你了……”
一點皮肉咬在唇齒間,她的這句話便有些含糊。
青年郎君原封了她幾次口,都被她反咬繞開,在耳畔呢喃低語。
偏到這一句聲落,她便乖巧溫順地伏在他身上,細長的鶴頸纏在他下頜,與他貼的密不可分。
似一截氣息被勒,喉間無法出聲,唯有湯水升溫,洪波湧起。
水下葉舒花展,曲徑通幽,是終於途歸故里,門戶頓開,彼此發出一陣喘息。
她怨他來得太遲,他嘆這一路實在崎嶇難行。
但終究她許他歸家,帶著他瘋長的歉意和洶湧的愛意,他當永遠珍惜。
前頭的那句話在濤聲拍岸中愈發模糊。
但他其實聽得很清楚。
相比江見月一直閉眸伏在他肩頭,蘇彥正好相反,他從始至終都望著她。
看她凌波踏浪立在水中央,緩緩靠靠入他懷中。
看她一身冰肌玉骨長出稍許豐盈的血肉。
看她皮上無傷、肉填骨間,雪膚花貌生出氣血,燦若芙蕖。
看她從才至他腰間到如今已至齊眉、早已亭亭玉立,風華正茂。
他便一直含著笑。
笑中隱帶一縷遺憾和痛意,化作他掌心的動作,撐住她腰間背脊,控著時辰將動作止住。任她睜開不可思議的眼睛,帶著綿長的濕氣和戛然而止的醉意,看他看水又看他。
沖天的激浪已經退下潮水,涌動的水潭漸漸平復,隨氤氳霧氣的彌散,如鏡破裂的水面也慢慢癒合,只余沿著池壁相擁的一雙輪廓緩緩暈出一圈圈漣漪。<="<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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