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龍椅上坐了二十餘年的女帝,大膽猜測,勇於求證。其一生都在劍走偏鋒,從來都是以身犯險。這次也一樣,她以自身為餌,引君入瓮。
這是景泰廿三年的正旦日。
未央宮前殿的曠場上,甬道上,皆是數日來叛軍的殘肢屍骸。殘雪和鮮血交雜,朔風一吹,又冷又腥。
女帝和群臣從殿中出,站在丹陛最高處,看著被押赴而來蒙頭垢面的婦人,縱使被禁軍一腳踢向膝蓋,卻也只是在瞬間的屈膝後,倔強地站起身來。
絲毫不肯跪拜面前的天子。
女帝揮手示意擋在身前的禁衛軍往兩處散開。於此同時,婦人身後阻她生路驅她至此的軍隊亦列隊分開。
是陳珈的人手。
臘月廿八化整為零歸來候在扶風郡後,於昨日除夕夜得了信號集兵圍剿,入宮勤王。晝夜間,清楚餘孽。
兵將散開,陳珈披甲執銳踩上三重階陛侯在一旁,是可以隨時以身護守女帝的位置。蘇彥隨在他身側,在抬眸一眼望向丹陛之殿的姑娘後,更久的時辰都在看丹陛下的婦人。
“罷了,不跪便不跪吧。”女帝笑道,“但你總可以把頭抬起來吧,總不至於膝蓋是硬的,脊椎卻是軟的?”
婦人嗤笑一聲,甩開押負她的人,抬起頭。
眉目張揚明艷,宇間一朵牡丹花鈿,神情有幾分似當年的蘇丞相,確切的說更肖茂陵長公主。
是女帝預料中的人,是其他人無法想像的人。
蘇家長女,蘇恪。
曠場之上只餘風聲,一陣陣呼嘯。
面具下的一雙眼睛翻湧出火海,眼睛的主人將好多事在瞬間理清,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如他這般強壓氣息,理清因果。
譬如蘇瑜,也是即將不惑的青年了,但還是在看見那張面龐時,崩潰。
“姑母——”他打破此間沉寂,從丹陛奔向她,直挺挺站立在她面前,“怎麼可能是你?”
“如果你就是那個幕後者,那麼當年杜陵邑的毒殺,你連帶著害死了亭亭?”
“我的妻子,你的女兒?”
“這怎麼可能!”
蘇瑜頻頻搖首。
“還有陛下,陛下待你不薄。你乃蘇氏女,你同她有何仇怨?要殺她親子,毀她社稷!若真是你,叔父也是你害的?他是你手足,後來多少年唯一的手足啊!”
蘇瑜看她又看丹陛上的女帝,不可置信。
相比蘇瑜的情緒躁亂,蘇恪可以說沉穩至極,淡然如風。只伸手拂開他,鬆了松筋骨,須臾長長嘆了口氣,話語緩緩道來。
“戴著張面具裝瘋賣傻這麼多年,這會總算可以好好說會話了。說真的,我都快不記得自己的本來面目了。我當同我阿弟一般,也是聰慧的,隱忍的。不,我比他還能再隱忍些,畢竟他行走於昭昭白日之下,世人曾贊他麒麟子,贈以美譽無數。而我縱是才不輸他,也只能隱於黑暗中,披一層驕縱跋扈的紈絝皮囊。”
“這是我七歲那年,阿母與我說的話。” 婦人笑了笑,目光望向白雲蒼空,想起小時候,“我記得那會我初入抱素樓隨父學習尚不過兩月,阿母便再不讓我去。因為她看見阿翁在虛室生白台寫了一副字。”
【謹記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凡利於民而周於事,不必法古,不必循舊】
“凡利於民而周於事,不必法古,不必循舊。”她重複道,聲音陡然提高,突然扼住蘇瑜雙肩質問,“你也學過這句話,你說何為“不必法古,不必循舊? ”
未待蘇瑜開口,蘇恪已經自答己問,“不就是說,可以不尊我趙郢皇室,可以反了他嗎?”
原來蘇家長女並非不學無術,乃從七歲起,便受教母親膝下,學得是趙家天下唯尊。
“阿兄入學已久,阿弟開蒙太早,都得了阿翁這不尊不敬的悖亂之語,唯有我伴著阿母,給她分憂解難。阿母也最疼我,事事以為我先,連封地都傳給我,拖著病體用心栽培我。”她推開蘇瑜,掃向四周泱泱人群,驕傲道,“我有其母如此,怎能負她?”
“前朝糜爛,復興前朝是多麼虛無縹緲的事啊?”蘇瑜無法理解,近身逼問,為了如此虛妄之事,你可以反覆利用叔父,甚至毒殺亭亭? ”
“他們一個是嫡親手足,一個是你唯一血脈!”
“如何虛無縹緲?我差點就成功,好多次我都要成功了!”蘇恪合了合眼,憤怒又自得,只眺望前方高台上的女帝,冷笑道,“早在明光四年,江懷懋的葬禮上,你便該是坐不上那張龍椅的。可還記得彼時宣平侯對你的質問,如何去給天子尋藥的蘇沉璧會在那樣短的時辰內回來長安,按時辰算,最合理的解釋是江懷懋還未駕崩你便已經傳信。父尤生而子言其亡乃大逆不道,天下人皆當討伐你。”<="<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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