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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該怎樣讓君母在賜予我無尚權力後,再賜予我平凡的親情。

世人永難企及的地位,我唾手可得。

世人生而有之的情感,我生而不存。

我貪這情感,瘋一般渴望這情意。

於是,一遍遍磕頭。

終於見得那隻手在我身前伸出,將我扶起。

她摩挲著我肩膀,眼中蓄著淚水,長睫一眨便如珠落下,“阿母將這千鈞擔子壓在你身,本也不知有何可補償你的,你這點要求自是可以應。”

“阿母!”我伏上她肩頭,得寸進尺,“那我能不能、能不能再要一個阿翁?”

“這與我無關。”她含笑推開我,目光落在不遠處垂釣的男人身上,“你自個去問他。”

那男人聞我話,卻是看也不看我,只將魚竿提起,將釣來的魚放入筐中,方慢里斯條道,“我的妻子是你阿母,那我還能是你什麼!”

我們一家的秘密自不為外人曉。

只是在景泰三十年的泰山封禪後,當阿母改年號“沉璧”後,相比百官俱驚,我要平靜許多。

泰山歸來,阿母的身子又開始不太好。便將政務慢慢挪到我手,她同阿翁前往建章宮養病。

於是,有些事群臣便通過我遞話。

譬如有部分臣子,並不同意將年號改為“沉璧”,要我勸阿母收回成命。理由再明顯不過,此二字,乃罪臣蘇彥之表字。

一國之年號,如何能用一個罪臣的字!

我頷首應是,反問,“一國之年號,如何能用一個罪臣的字?難不成陛下昏庸了嗎?”

群臣不敢接話,只道“陛下英明。”

我再次應首,“是啊,陛下英明。”

宣室殿中臣子面面相覷,朝野中百官低語紛紛,坊間市集裡眾說紛紜。

慢慢有人會過味來。

罪臣蘇彥,其罪或許莫須有。

只是阿母並未再有旁的旨意,朝中也無人再論年號之事。唯有在這年冬,太史令蘇澤向我提出乞骸骨。他還未到乞骸骨的年紀,只說身子不好。後來聞他離開了長安,去往益州,當年的南燕,似是探尋些什麼。

我也不曾多問。

在這以後,蘇氏的子嗣,不論男女,要麼入朝為官只入蘭台作太史令,修編國史;要麼閒雲野鶴行走天下記錄大魏的山川風貌,只是他們都會去往益州,找尋岳汀的來路,拼湊岳汀的生平。

這是很多年後的事了,阿母阿翁都已不再,是非功過留於後人評。

而憶起他們的離去,我在懷念之中總是羨慕又覺珍貴。

阿母去往建章宮後,便在那處住了許多年。因為那有一眼天然溫泉,可助於她的調養。我在每月的頭五日,都會去建章宮匯報政務,看望他們。

沉璧四年,春日裡的一天,我將將到達承光殿外宮門口,便見阿母從殿內奔出,提起裙子尋阿翁,邊跑邊喚他。

阿翁在庭院製作羊角燈,聞聲一邊讓她慢些一邊去迎她,直被她撲了個滿懷。

“跑甚,你看看你,喘成什麼樣!”阿翁有些惱。

阿母卻一點也不介意,面上眼裡的笑愈發濃艷,只拎著一縷頭髮與他看,“我有白髮了,我終於生出白髮了。”

她開心得像個終於等到糖果的小女孩,阿翁卻在無聲中落下大顆眼淚。

世人都求青春永駐,都恐朱顏辭去,青絲成雪。唯她,盼著生白髮,求著能與阿翁共白首。

阿翁,早在十餘年前,便已兩鬢微霜。

而這年冬,阿母舊疾發作的格外厲害。北麥沙斛成倍用下去,激起她一陣陣隱忍的呻|吟。再又一次昏迷數日清醒後,她不肯再用藥。

從太醫到宗親如榮嘉姨母,夷安姨母,再到近臣如溫太常,薛廷尉,最後到我,誰勸都無用。

所有人都將希望寄托在阿翁身上,他若開口阿母定是願意聽的。

卻不想,沉默多日的阿翁,沒有勸她,同意了她的意思。

我很是不解,壓著聲響質問他。

他的目光流連在沉睡的人身上,平靜道,“她吃的苦夠多的了,沒必要再吃了。”

他說不讓她再吃苦,便當真一切由她。

冬日裡,圍著火爐給她切蜜瓜;春日裡,帶她去近郊踏青,回來路上買一包酥餅給她。夏日的時候,他給她買了一匹駱駝,駱駝喝羊奶,他便烤鮮嫩的羊肉與她用。九九重陽,陪她一道飲菊花酒。

只是,他自己,按太醫署醫囑一頓不落喝下每一盞藥,兩日一次把平安脈,隨時進行針灸調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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