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
洛九娘扶著宇文驊上了馬車。
從大殿到宮外,那道黏在自己身上的陰沉視線一直未曾離開。
她知道,那是謝無陵的目光。
上車後,宇文驊突然按住了洛九娘的手,「阿竹,你與謝無陵可有什麼恩怨?」
洛九娘一怔,「為什麼會這麼問?」
宇文驊暢然一笑,通透道:「我看出了謝無陵對我的惡意,今日也是他故意灌我酒。以前我雖聽過他的名號,但未曾和他碰過面,更沒有得罪他一說。如今他對我頗有恩怨,我能想到的,便是你。」
洛九娘看著宇文驊的眼睛,心頭閃過一絲驚訝。
沒想到他竟然猜的這麼透徹。
「我與他是相熟,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宇文驊彎了彎唇,笑意很淺,卻沒有再多問一句。
馬車搖搖晃晃回到宇文府。
小廝上前扶住帶著醉意的宇文驊道:「郎君,主家來人了。」
宇文驊應了聲,忽地又想到什麼,看向洛九娘道:「公主殿下,轉動書房進門的第一個花瓶,便是開啟密室的鑰匙。」
洛九娘不由得看向了他。
宇文驊卻沒再多解釋,和小廝進了府。
…
回到宇文府後,洛九娘先是梳洗一番,隨後才提著燈籠,到了宇文驊待的最多時間的書房。
這個時間,宇文府里的侍女小廝早已歇息。
洛九娘推開書房門,放下燈籠後,一眼便注意到了宇文驊所說的第一個花瓶。她轉動花瓶,就見靠牆的書架向左右移開。
赫然出現了一道暗室。
洛九娘再次提起燈籠,朝裡面走去。
燈籠光亮不大,但足以照清裡面的情況。
暗室最中央放著一副仕女畫像,下方的供桌上放精緻的貢品,香爐里的香已經快見底了,裡面的香灰又厚又重。
可見是經常祭拜的。
洛九娘舉著燈籠,正仔細觀察著仕女圖時,身後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她能猜到來人是誰。
腳步聲停在了暗室門前,光暗,洛九娘看不清來人的模樣。
「公主已經來了。」
宇文驊的聲音跟著響起。
緊接著,門口的蠟燭被點亮,洛九娘看到宇文驊身著月牙白色的袖衫,目光柔和,連身上已經沒有了回來時的酒味了。
宇文驊沖洛九娘笑笑,又徑直走到了供桌前,抽出三根香,點燃後插進了香爐里。
洛九娘跟隨他的動作,看向了牆壁上的仕女畫像,「這女子,便是你的秘密?」
宇文驊嗯了聲,聲音是洛九娘從未聽過的苦澀。
「她叫步採薇,只是個庶族女子而已。」
五年前,他奉父親旨意去儋州辦事,偶然救了一庶族女郎。女郎年輕貌美,他初始被美色所惑,但心頭還是帶了士族骨子的高傲,對她頗為輕視。後來看她行醫,所到一處便治病救人,無論士庶都一律同仁,還被當地成為女觀音。
大雍向來如此,士庶之際,實自天隔。建康城內的士人們視他們為寒素之子,輕若仆隸,易於草芥。
這也是宇文驊自幼時便接受到的觀念。
「我認識她後,改變了士庶觀念。再後來與她相遇相知,甚至想要打破士庶不通婚的規定,想要娶她為正妻,可是卻遭到家族的反對,他們甚至聯合好幾個世家來一起反對這件事。」
從小在宇文驊被灌輸的觀念里,他是宇文家未來的家主,肩負著振興家族的使命與職責,這像是兩座大山一樣,無時無刻地不壓著他,令他喘不過氣來。
「我拋棄世家的地位、身份,想帶她離開,卻被父親抓了回來,我被關了半年的禁閉,等出來後才聽說,世家這邊施了壓,她的阿耶阿娘將她草草的嫁了出去,但婚轎行到半路時,卻被山上的流寇劫持,她跌落山崖。」
「死了。」
後面『死了』兩字說得輕飄飄的,好像一縷細風飄進洛九娘的耳朵里。
洛九娘聽後,心頭感慨。
原來他不是好男風,而是心中另有其人。
「後來呢?」
「她死後,我渾渾噩噩地過了三年。去年生了一場大病,差點就命喪九泉。」
那三年間,他與那些世家弟子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甚至連那隱秘的神仙散都吸食過。宇文驊看向她,眼中光芒清澈,「醒來後,我也看開了,我大概這一輩子都掙脫不了世家的桎梏。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做好自己世家弟子的本分,承擔起自己的責任來。」
洛九娘沉默。
當初那馮家的小孩子送進宮中為後,不就是為了家族麼。
一旦被冠上世族之姓後,即便是個年幼的小孩,也得承擔起家族責任。
她又想起呂獻來。
當年他意難平的不就是這士庶觀念,讓他豪言壯志得不到發展麼。
「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洛九娘輕聲問道。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