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做卷子的許佳寧將筆一合,起身招呼起花店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那是個身穿黑色西裝的高瘦男人,右手握著一把淌水的油亮亮的黑色雨傘,一雙黑皮鞋在門口的地毯處踱了兩步,試圖弄乾淨鞋底的水漬。
眼神一邊往裡望著,一邊問道:「店裡最貴的花是哪種?」
他的左臂挽著一個女人,南方長相,模樣清秀婉麗,一襲水青色旗袍,半透的披肩薄薄裹在外面,擋不住天冷,於是緊緊依在男人身旁。
許佳寧聞言,指了指身後單獨花架上的巨大花束,介紹道:「就是這款。」
早在七夕之前就被訂出,但又因買主感情糾紛而臨時退單的999朵娜歐蜜玫瑰。
比卡羅拉更貴,也更有質感,鮮紅花瓣泛著天鵝絨光澤,在純黑色包裝紙的映襯下,很是亮眼。
玫瑰的訂出與退回,都是臨時撞上的事。許佳寧與母親壓根沒想過今天還能整束賣出去,原本是打算拆了散賣的。
但現如今看著「一身黑」男人的架勢,大有就此買下的態度。
許佳寧樂於去當推銷員,忙不迭道:「先生,這束玫瑰是店裡最漂亮的,999朵也寓意天長地久,很適合送給女朋友。」
「一身黑」男人抬眸瞧了眼身旁的女人,笑意浮在臉上:「確實很適合,不過不是女朋友,而是老婆。」
又道:「她聽朋友介紹,想來你們這家花店買花。所以不管今天風雨有多大,我都會帶她來。」
許佳寧並不意外,她們的花店「許你一枝花」在這一片地段很有口碑,鮮花新鮮漂亮,花束又有設計感,來買花的顧客形形色色,不止普通人,也有些有錢人慕名而來,很多都是熟人推薦。
「好看嗎?」隨後進來的三四個保鏢負責搬玫瑰,最後男人自己主動把那一大束玫瑰抱到妻子面前,始終彎著眉眼,眼神含有希冀,如同獻寶一般。
那靦腆少言的旗袍女人,終於也跟著笑了,低聲應他:「好看。」
兩人就這樣互相望著,四目含情。店裡沒有其他客人,氛圍是難得的靜謐溫情。
家裡開著花店,見多了來買花的情侶與夫妻,許佳寧早就該司空見慣,但此時此刻還是有幾分動容。
啊!這就是愛情。
她心道。
然而關於愛情,她腦中的定義或概念,並不如感慨的那麼清晰。
「愛情」不過是個模糊的詞彙,存在於她看的青春小說中,存在於語文卷子的閱讀理解中,亦或是古詩詞賞析中,抽象又遙遠。
到了真真切切見到一對對戀人時,才算有了具象,可又像是隔了一層薄薄的紗,終究一知半解。
幾分鐘時間,「一身黑」男人已經爽快地付了款。
許佳寧跑去前面為他們開門,而後幾個保鏢搬著花,男人與妻子並肩走了出去。
在雨幕里,她倚著門邊,目送著他們上了一輛銀灰色寶馬,保鏢上了另一輛車隨行,車漸漸遠去。
晌午過後,買花的客人陸陸續續走進來。
許佳寧再沒有低頭做卷子的時間了,但凡有一個人進來,她都需要忙前忙後招呼客人,幫著選花包花,不敢有絲毫怠慢。
如果是平時,要這樣忙上一整天,她一個人肯定頂不住。
但今天的雨勢自中午開始,不小反大,路上行人行色匆匆,實際客流量遞減,她勉強能應付得來。
然而她終究「心有旁騖」。
每賣出一束花,她都忍不住看一眼牆上的鐘表,心裡掛念著出門還未回來的母親。
段靜秋原本說是快去快回,可過了飯點,人依然沒有回來。
許佳寧隱隱感到不安,怕母親是在租金一事上和陳叔起了爭執。
隨後賣花的間歇里,她又給母親打過去兩通電話。第一通沒人接,第二通響了幾下就被掛斷了,幾分鐘後,許佳寧收到一條簡訊。
「有點事兒,暫時走不了。店裡生意你來照看,媽媽晚上再回來。」
許佳寧本打算問清事情原委,可想了想,又按下心思,不煩擾母親,言簡意賅回道:「好。」
回完消息,許佳寧急匆匆放下手機,又忙起生意。
像今天這樣,她一個人看店的情形,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
為了節約成本,母親沒有額外僱人幫忙,所以花店裡只有她和母親兩人。
許佳寧年紀太小時,幫不上母親的忙,母親也不讓她操心花店生意上的事,哪怕她人待在花店裡,也不過是坐在角落寫作業,等媽媽下班一起回家。
後來上初中了,許佳寧幾次主動提出可以學著做些簡單的事,母親看她長大了,這才猶豫著答應下來,讓她在身邊學著打下手,歷練歷練。
從初一時的茫然膽怯,到現在准高一時的從容平常心,花店的每一個小角落,她都越來越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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