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給南星的,一點心意,就收著吧。」段靜秋將營養品提到了廚房,算是「熟門熟路」,走回客廳後,剛巧撞見從臥室出來的陳叔。
「南星呢?」段靜秋問。
「窩在他自己的房間裡呢。」陳叔嘆息道,「沒精打采的。」
十五年過去,陳南星今年三十歲了,性格越來越憂鬱。
段靜秋也早就發覺了,出事後,他就再不像小時候那麼調皮愛動。
他很少笑,唯一的笑臉好像就是在許佳寧到來的時候。
於是段靜秋主動道:「佳寧,你單獨去看看南星吧。」
「哎,年輕人一塊兒總比我們有話聊,他不愛跟我們多說話。」陳嬸也念叨著。
許佳寧點點頭,在眾人的期望中敲了敲陳南星的臥室門,可她心裡也在緊張。
上次來看陳南星,大概是寒假過年那會兒的事了。
大年初三的傍晚,陳南星難得想要出門,許佳寧推了他去外面,兩人一起放煙花。
陳家和他們家一樣,都住著老式小區,沒有電梯。但好在陳家住一樓,幫陳南星出門不算太難。
那天的天氣很冷,陳南星的興致卻很高。他買了很多煙花,還有許佳寧點名要的小星星仙女棒。
周圍的空氣不再只有冷意,絢爛煙火映亮了一方天空,很快便放完了,只剩下許佳寧揣在口袋裡的仙女棒。
女孩笑得很開心,將一根星星仙女棒捧在手心,絲毫沒留意到羽絨服口袋裡的那把仙女棒在往外滑。
陳南星看見了。
那把仙女棒正好掉在他輪椅右側的雪地上,分外顯眼。
似乎最簡單且最安全的辦法,就是喊住不遠處的許佳寧,讓她撿起來。
可此刻的陳南星卻有了執念,沒有吭聲。他彎下腰去,努力將手臂伸長,試圖依靠他自己的力量撿起。嘗試一次,發顫的指尖沒有夠到,就繼續將整個身體往前。
他實在盡了全力,也做不到這個旁人眼中簡單無比的動作,笨重的羽絨服讓他原本就不夠靈活的身體顯得更加掣肘。他在零下十幾度的雪天,竟然出了汗。
最終,他從輪椅上倒下,幸而許佳寧及時發現,上前扶住了他。
「南星哥,你可以告訴我呀,幹嘛做這麼危險的事?」許佳寧心有餘悸地問他。
而他冷著一張陰鬱的臉,扶著輪椅朝後退了退,閉上眼睛道:「回家吧。」
氣氛瞬間冷淡下去,不尷不尬。
許佳寧能感覺出陳南星心情不佳,也就沒再多言,推著他往陳家那棟住宅樓走去。
他們進了門,回到房間,段靜秋還在和陳叔老兩口說說笑笑,問起他們出去玩得開不開心。
而陳南星不發一言,只給許佳寧遞了個眼神,默默回了房間。
許佳寧擔憂陳南星的狀態,簡單回了長輩們兩句,就追進了他的房間,關上門。
「以後你別來了。」 他將自己背過身去,全身都籠罩在窗帷的陰影里。
「我這種廢物,還是不見的好。」他道。
許佳寧想,人情緒上的崩潰,有時只在一瞬間,但又是長久以來堆疊積壓而成的。
肢體上的殘疾,是一道可以移動的瘡疤,移進人心裡,強大的自我厭惡足以將人摧毀。
後來許佳寧回了家,專心中考,確實也不曾再來了。
再後來,就是現在。
許佳寧敲了敲門,門內一開始沒有動靜,幾分鐘後,她才聽到裡面那道低沉且帶壓抑的男聲。
「誰?」
許佳寧靠在門口:「南星哥,是我,許……」
名字還沒說完,臥室的門開了。陳南星坐著輪椅過來給她開了門。
「還以為你以後真不會來了。」陳南星道。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心懸許久終於落地的慶幸,也帶著見到許佳寧後的雀躍。
許佳寧心裡暗想,這人可真有意思,過年時自己提了讓她別來,現在卻又顯得悵然若失。
可轉過頭來細想,倒也理解他的落寞與孤獨,於是收起心中的不快,溫聲寬慰:「前段時間我在忙中考,也怕貿然上門打擾到你。」
「也對,你在忙學習。」陳南星終於笑了下。
許佳寧正找地方坐下,餘光瞧見了他的笑,她才意外發現一個人如果長年累月都陰鬱著,偶爾笑時,臉上的肌肉線條都有些生硬,像是被凍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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