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了,阿也就沒來看過孩子?」
已經很久沒有人在他面前提到過宋湜也了,成年人心照不宣的規則,是不揭對方傷疤,認識宋湜也的人不提,不認識的人也只當祝京南是隱婚,從不敢過問細節。
不管旁人揭不揭,傷疤就在那裡,興許哪天結了痂就自己掉了,但長出新的血肉,顏色總是要淡一些,無時無刻提醒著,這裡曾經流過血。
「沒有。」
祝京南知道的,她不愛他,連帶著他們的孩子也不愛。
那個早晨一走了之之後,他怎麼都聯繫不上她,宋湜也給錢詩發簡訊,說別來找她。
她一個人,生完孩子不久,逃去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和舊友斬斷聯繫,從始至終都沒有告訴他一聲。
祝京南派人查到,她買了一張去杭州的機票,從前她說過嚮往的江南,說要和他一起去,到最後變成孤身一人。
祝京南想去找她,又兀地想到那條簡訊。
別找她,他來了她就會走。
霍朗行嘆息道:「阿也心可真狠。」
其實感情大可不必如此苛刻,連愛意都沒有的人,何來心狠或心軟。
「京南哥!」錢正遙大叫一聲,抱著多多歡歡喜喜地跑進來,「剛才多多喊媽媽了!」
她十分驚喜地貼著小姑娘的臉頰:「寶貝兒,再叫一聲給你爸聽。」
多多看了看祝京南,笑著露出兩顆冒尖的乳牙,迅速轉頭靠在錢正遙的肩頭。
錢正遙有點尷尬:「她剛才真叫了......」
霍朗行嗆她:「你耳背吧,你又不是她媽,她還能管你喊媽不成?」
錢正遙白他一眼:「去你的吧,明明就叫了。」
她做出一副懊惱的表情,親了一下望著她笑的小丫頭:「寶貝兒你再叫一聲呀,我多沒面子。」
多多到最後也沒給她這個面子。
祝京南笑著站起來,把女兒抱回懷裡,她手上抓著錢正遙剛從脖子上摘下來的項鍊,故意要往嘴裡塞,他忙按住小傢伙的手。
多多越是長大,眉目跟宋湜也就越像,連錢詩也說,宋湜也這麼大的時候,兩人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尤其是那雙眼睛,又深又厚的雙眼皮,睫毛長而翹,濃密得像一把黑扇,瞳孔又黑又亮,她看著她爸的時候永遠帶著笑,出生以後沒給寶寶剔胎毛,頭髮長得也還是又黑又多。
祝京南望著女兒,心裡突然就一陣鈍疼,那種麻木的隱痛不是生理上的。
錢正遙這才想起來有件事沒辦,讓霍朗行把沙發角落的包拿給她,取出一個文件袋。
「京南哥,我這次回國前先去了一趟香港,阿也托我把這個給你。」
一張香港永居證,一本深藍色的香港護照,翻開是多多的周歲照,名字叫「宋思靖」,宋湜也自己取的。
還有一份標題被遮住的A4大小合同。
她應該把簽好字的離婚協議一同托人送過來,一式兩份的證書,上一次簽字是締結良緣,這一次是分開,這樣安排好一切,確保今後不會有再需要麻煩她的時候。
她那時候那麼想要離婚,現在時間終於快要到了,她肯定慶幸解脫。
是他非要強求,讓她原本安定的生活徹底脫軌,現在他把她的人生還給她。
祝京南從桌上拿了只筆。
然而合同翻開一看,跟他沒什麼關係,給多多的信託和保險,還是複印件。
他原本做好的心理準備,在此刻有種多此一舉的可笑。
不是離婚協議,他本來應該鬆一口氣才對,心裡卻更加沉重,那一天總要來的,還不如在他已經做好預設的時候直截了當地捅他最後一刀。
現在離婚變成了一件近在咫尺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降臨的噩耗。
祝京南看過合同,信託的地點在紐約,和宋湜也自己的那一份同屬於天匯證券。
他抬頭問錢正遙:「就這些?」
「是吧,阿也就說戶口登記好了。」錢正遙突然壞笑,「又不是我辦的,京南哥,你要是覺得有什麼問題,直接問阿也呀。」
祝京南默默把筆放了下來。
多多玩累了,趴在他肩頭昏昏欲睡,他剛好需要一個人靜一靜,抱著女兒進了臥室。
祝京南拎了一張毛毯,坐到正對陽台的搖椅上,把毛毯蓋到小孩身上。
視線無論怎麼望,群山之外仍然是山,大片飽和的綠意洶湧撞進視野之中,人變得無比渺小,在藤蔓纏繞和百年巨樹蔭蔽之下,他萌生一種難以描摹的無力感。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