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索菲亞在餐廳里坐了一會兒,只覺得腦袋裡一團遭亂,乾脆走出餐廳,來到花園的橡樹長廊里慢慢踱步,眼下已是落葉的季節,盛夏之時那種蔥鬱茂密的景象,已在冷風之中變成了棕黃,一片接一片地在索菲亞頭頂掉落,然後在地面厚厚地鋪上一層。
索菲亞走著走著便停了下來,然後望著周圍景色發呆,身後有人踏著落葉向她走來,索菲亞下意識轉身,對上了一雙燦金色的溫柔的眼睛。
是菲利普·蘭斯凱特。
他剛剛結束輪值從王宮裡回來,在秋季午後的陽光底下低頭喚她:「索菲亞。」
接著便不再言語,而對比之前在蘇瓦爾時,索菲亞只覺得眼前的菲利普·蘭斯凱特似乎消瘦了不少,原本平緩柔和的眉骨,如今也顯露出尖銳的意味,看來這趟王都之行對他而言也不是那麼的輕鬆。
「是父親讓你寫信給我的嗎?」索菲亞問道。
「嗯。」
菲利普·蘭斯凱特點頭,他大概已經去過艾爾德公爵那裡了,「之前還不算太嚴重的時候就說想見你一面,一直到半個多月前,他突然開始昏迷不醒,我連忙寫信讓人放出信鴉,祈禱他能撐到你回來,卻不料昨晚他又毫無徵兆地甦醒過來,看樣子似乎精神還不錯。」
他們都默契地沒有再提起之前那層已經被捅破的關係,就好像她依舊還是艾爾德公爵的女兒,蘭斯凱特家唯一的合法子嗣。
而他也不曾向她表達過那些難以啟齒的愛意。
索菲亞深深地嘆了口氣,突然問道:「對方是誰?」
菲利普·蘭斯凱特冷不防被發問,看著她神色有一瞬迷茫,索菲亞只好繼續道:「普通強盜不會蠢到去招惹貴族的,除非他有不得已而為之的理由,你自己不也在信里說了,是有人在暗中謀劃嗎?」
「嗯,沒錯。」
菲利普·蘭斯凱特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後,有些艱澀地開口道:「策劃這場暗殺的…是我母親。」
「婕勒絲夫人?」
索菲亞一怔,這個答案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但隨即轉念一想又會覺得情理之中,畢竟這麼多年她一直想嫁給艾爾德公爵,成為馬賽的公爵夫人,卻一直都未能如願,能忍到現在因愛生恨也不是沒有可能,就算除掉父親,作為私生子的菲利普·蘭斯凱特也會是馬賽唯一的繼承者,而且索菲亞血統不純的傳聞本就存在,只要稍加運作,無論怎樣結果都是對她有利的。
想到這裡,索菲亞再次嘆了口氣,「我能見見她嗎?」
菲利普·蘭斯凱特眸光浮動,燦金色的瞳眸似浮現出不解,他靜靜地看著索菲亞,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她,「好,我去安排。」
在王都之中,對於已經確定罪行的重犯,通常都會關押在城西邊緣的塔樓之中,可馬賽公爵被自己情婦暗殺這種事著實不怎麼光彩,因此無論是罪犯本人還是前去探望之人,都需要隱藏身份。
於是索菲亞乘上菲利普·蘭斯凱特準備好的馬車,同他一起往城西而去,這馬車既沒有華麗的裝飾,也絲毫不見與蘭斯凱特有關的特徵,走在路上不會引起任何注意,能夠讓他們一路低調而順暢地到達目的地——西勒爾孤塔。
那是一處地勢較高的地方,紅褐色的塔身聳立其上,周遭荒涼一片,仿佛與世隔離,而婕勒絲夫人就被關押在塔頂一間密封的房間裡,當索菲亞在菲利普·蘭斯凱特的帶領下,沿石梯盤旋而上時,猛烈的風自牆壁窄小的孔洞中穿過,激起一陣心驚膽戰的戰慄,而石梯盡頭,則是一扇鐵門,上面釘上了鐵釘,足有好幾十枚,任誰也無法從這裡逃出去。
他們站定在門前,昏暗的光線中,菲利普·蘭斯凱特在鐵門上敲了幾下,只聽「嘩啦」一聲,鐵門上方頓時劃開了一道長方形的缺口,顯露出一張既美麗又憔悴的女人的臉,「菲利普!」
婕勒絲夫人欣喜若狂地看著菲利普·蘭斯凱特,可當看清他身旁站著的索菲亞後,臉上的笑又瞬間戛然而止。
「是你?」
她似乎對索菲亞的出現感到不可置信,瞪大眼睛看著那張噩夢般熟悉的臉,一邊後退遠離這道鐵門,一邊用手緩緩地抱住腦袋跌坐在地上,喉嚨里發出崩潰的念詞:「怎麼會是你,怎麼會是你,怎麼會是你……」
「母親。」
菲利普·蘭斯凱特出聲阻止她繼續發瘋,他故作冷靜和淡然,可索菲亞卻依舊能感覺到他緊繃的身體,像是在極力掩飾著內心,卻又拙劣得讓人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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