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心態持續到聽說不棄山金霞真人登門拜訪時,達到了頂峰。
金霞真人是不棄山那位傳說中的金仙老祖門下排行第五的弟子,如今這一代山主的師兄,也是李清鶴當年好運拜到的師尊。
這位真人蠻熱衷於收徒,燕庭霜不禁想,如果能走走李清鶴的路子,想辦法入了金霞的眼,能擠進不棄山在九州宗門大比之前的秘境試煉……今後仙途定會更加通暢。
崑崙道宗,靈音主峰,雲之巔。
燕庭霜乖巧地跪坐在師尊身邊,金霞真人正給他診脈,他面上端著好奇又崇敬的神色,另一隻手在廣袖裡緊張地攥了起來。
金霞真人拈著修剪整齊的鬍子,半眯著眼睛,心裡有些可惜。
表面上看,商卿月這小弟子根骨確是極好的,看得出從前身子不好,但經過多年調養,先天的體質倒不是問題。
可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這所謂金光閃閃的天才好比空中樓閣,根基虛浮得很。
眼看真人開始還有些興趣的神色越來越淡,燕庭霜感覺到什麼,眼圈都有點紅了,求助地看向一邊的師尊。
他皮膚白,長相又精緻,那一抹緋紅在眼睛周圍暈著,叫人看了好不心疼。
問天劍尊卻面上毫無波瀾,靜靜飲了一口茶。
金霞真人來崑崙道宗拜訪,自然是貴客,可他們同為尊者之境,互相之間並無上下——商卿月一向以清冷寡言的形象示人,不好為了小弟子便露出殷切之意來。
燕庭霜一時間更委屈得很,但他在師尊面前,向來只能撒嬌扮弱討對方歡心,都是師尊給什麼,他便歡天喜地地接受什麼,又哪裡敢在這種時候明目張胆提要求。
「真人……」燕庭霜鼓起勇氣,怯怯地說,「近日遭逢大變,我身子一向不好,總感覺暈眩滯悶,可是有什麼問題嗎?」
這倒不全是謊話,燕庭霜多年來,都被精心煉製的丹藥養得嬌氣,如今雖然蕭風也拿到燕拂衣的丹方,卻不可能親自給他煉藥,拿去拜託了丹草堂的弟子,又總被推脫搪塞,拿些下等品以次充好。
金霞真人說:「那倒是問題不大,修行之人體魄強健,你只是情志不暢,未傷根本,些許不適,忍忍就過去了。」
商卿月搖頭道:「小徒嬌縱,真人見笑了。」
金霞真人笑眯眯的:「哪裡,早聽說問天君與門下感情甚篤,是這孩子的福分啊。」
問天劍尊垂下眼睛,白瓷茶盞在指尖轉了一轉。
多少有點不自然。
燕庭霜卻沒注意到,這身根骨他費盡千辛萬苦才得來,卻眼看著金霞真人竟非但不如獲至寶,甚至連邀請他前去試煉的意思都沒有,便一陣委屈焦躁。
師尊便罷了,清鶴怎麼也不幫他說句話……莫非還因為燕拂衣遷怒於他?
真是被燕拂衣害慘了。
燕庭霜心一橫,乾脆自己柔柔地開口。
「真人,晚輩常聽清鶴師弟說起在不棄山修煉的事,不棄山作為九州修真者中的聖地,實在令人心嚮往之。」
「聖地倒算不上,」金霞真人微笑,「其實門內戒律嚴苛,門下弟子多苦不堪言呢。」
燕庭霜碰了個軟釘子,急道:「修行一事,自是百鍊成鋼的……真人,晚輩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困在築基圓滿的瓶頸多時,聽說貴山門不日將開啟秘境,並不獨限於門內,晚輩不才,想斗膽一試。」
金霞真人尚未說話,他身後站著的兩位唇紅齒白的童子,便清脆脆出了聲。
「這位師兄,不棄山秘境雖不嚴格限制境界,卻對試煉者於『道』的體悟要求極高,像我們兄弟二人,都是沒有資格進入的。」
燕庭霜高傲地看了他們一眼,極力試圖表現出謙和。
「敢問兩位小友,這『悟道』無形無體,該如何度量呢?」
一位道童輕笑:「這個容易,在『混元乾坤傘』中撐得一炷香,便算是合格了。」
道童手上現出一把造型古樸、卻透露出厚重威壓的紙傘,連商卿月都不由側目。
「這位師兄,可願一試?」
商卿月稍稍皺眉,可燕庭霜並未看他,只見金霞真人似是默許,便躍躍欲試地點點頭。
那童子並不二話,不由分說便將紙傘舉起,往燕庭霜身上一罩。
排山倒海般的壓力驟然間洶湧地壓將過來,燕庭霜強迫自己頂住,可他周身頃刻間環境已變,方才還雲煙繚繞的雅致殿堂,竟變作血流漂杵的屍山血海。
令人作嘔的濃重血腥味充滿鼻腔,黏膩的屍塊在魔氣操縱下仍在張牙舞爪地進攻,漆黑的幽魂攜凌厲殺氣撲面而來,從七竅硬生生擠進四肢百骸,承受者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只能眼睜睜感受如蛇一般滑膩噁心的觸感,威壓更是如泰山壓頂,毫不留情地要將試煉者碾碎。若是睜眼,整個視野便全是殘缺蠕動的血肉,死神的鐮刀似乎已然架在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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