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救我!」
燕庭霜悽厲的聲音再次響起,商卿月忙轉身回劍,小弟子正與蕭風一處,兩人被一個元嬰期的天魔追殺,狼狽不堪。
商卿月一劍結果了那天魔,用力將徒兒攬進懷裡。
「師尊!」蕭風重重喘息著,眼中透著猩紅,「燕拂衣——那魔尊要找的人,是燕拂衣!」
什……
說來也巧,正在此時,他們另側一隻高大的天魔轟然倒下,藍色血液噴灑漫天,它身後的修士卻沒能躲開,被那燒灼的液體濺上蒼白的臉頰。
……一張,他們都再熟悉不過的臉。
燕拂衣的目光也死死釘在蕭風身上,他全身浴血,握著劍的手都在止不住地顫抖——那是太過與太久的精疲力盡帶來的、無法控制的生理*反應。
可他竟像毫無所覺,一雙漆黑的眼睛落向蕭風的方向,淺色的唇張合了一下。
戰場太吵了,商卿月沒聽到他的聲音。
可他看得出,燕拂衣問的,是他也在想的那句話。
「你說什麼?」
可他們都沒能等到回答,延宕川的每個人,都在此時聽到一聲仿佛將天地間風聲盡皆席捲的長嘯,天色在一瞬間完全暗了下來。
——是始終圍繞在魔尊身邊的骸骨大軍。
他們在同一時刻傾巢而出,遮天蔽日,化作一片夾脅死亡的稠密劍雨,朝強弩之末的修士們落了下來。
第40章
一切都發生得太亂、太快、太無法應對了。
就好像世界都被靜了音, 方才還能負隅頑抗的仙門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潰敗下來,就好像他們竭力苦戰的一天一夜,都只是魔尊高抬貴手之下, 放任的觀賞性遊戲。
先是低階的小修士, 然後是各宗長老、甚至成名已久的各方大能……從空中壓下的黑紫戰陣像一堵來自天外的, 絞殺萬物的牆。
遠遠望去,只要有人或者妖動作稍慢,被那「牆」沾到一點,好好的身軀便會化作一蓬刺眼的黑霧——連血色都看不見的, 直接消失得無影無蹤。
「牆就這麼」緩慢而堅定地, 收割著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所有人都在驚慌失措地四散奔逃, 許多人在尖叫。
似乎還有人……可能是不棄山的長老們,在竭力維持秩序、救助同道, 但這種力量太微小了, 仍不斷有新的慘劇上演,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死亡。
潰敗的仙門,就像是在一個最尋常的午後, 那片因為不夠好運, 而突然被蝗蟲過境的麥田。
商卿月竭力護著燕庭霜,在密不透風的魔族中殺出一條血路。
以他尊者的能力,在這種混亂中護住一個人還不算太過困難, 甚至還有餘力照看一下緊跟著的蕭風。
庭霜沒有經歷過這個,在他懷中瑟瑟發抖, 臉色慘白,商卿月能感覺到他的體溫,簡直像是一塊冰雕。
問天劍尊不願意承認, 可連他自己的手也在顫抖。
這太可怕了,沒有人能有足夠強硬的心理素質,面對這種一邊倒的屠殺。
本能生出的自顧不暇的自私、對大局無能為力的愧疚,這一切比刀子刺入皮肉更加血淋淋的,硬生生將每個人最醜惡的一面撕扯開來,給他們自己看。
心懷蒼生的問天劍尊在逃命時,心有偏私,再沒能護住第三個人;
滿口禮教的靈音法尊更是卑劣,慌不擇路時,甚至會躲在弟子身後;
金尊玉貴的妖族少主又被打落泥里,甚至現出了原型,倉皇逃竄……
反倒是那些平日裡極不起眼,被宗門當做燃料的小修士們,或許為袍澤捨生取義,或許竭盡生命互相幫助……他們仍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卻在某個人心裡,綻放出獨一無二的光彩。
生死面前,所有往日似乎不可跨越的「階級」,都變得那麼平等。
燕拂衣看向人間的最後一眼,便是這樣一副仿佛是末日,又簡直比末日更令人絕望的情景。
他很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有一柄劍,從他的後心正中刺穿了身體,仍在跳動的心臟甚至能感覺到劍鋒的森寒,能感受到汩汩的熱血,正從鋒刃破開的口子裡緩緩流淌出去,就像一隻破掉的酒囊,正不可挽回地流盡了珍貴的酒漿。
可燕拂衣都不覺得痛,那並不痛,那是很乾淨、很精準的一劍,若他丹田氣海仍在,便正好被這一劍挑破刺穿,碎了什么元嬰或者金丹——作為修士來說,必死無疑。
但真可笑,他不是普通的修士,丹田空空,無甚可碎。
因此他只是動彈不得,就像一隻被細針刺在木板上的蝴蝶。
那一劍刺來時適逢骸骨戰陣開始降落,整條延宕川中散落的兵器被大陣吸引,驀然浮空,或許只是不湊巧,在歸陣的路上,會刺穿許多擋路的身軀。
那太突然,許多人都來不及反應,如若足夠幸運,身邊有能拉一把的友人,倒或許能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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