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筆一划,虔誠合掌,在兩塊溫軟的玉石上,許下了白頭之約。
師兄從來是最了解他的。
燕拂衣不擔心他師兄會看不懂,那些詩詞本也是師兄不知從何處記來,在一言一語中告訴他,每次說到這些的時候,師兄的眼睛便也很亮。
燕拂衣想,師兄大概是對那些浪漫的語句別有偏好,竟記了那許多,又不厭其煩地與他說。
所以,師兄看到那些話,便會明白他的意思,他會在梅林中備著好酒,一直等著他來。
燕拂衣自己想著他的計劃,就忍不住要歡喜,那段時間連易歌師弟都看出來,納悶地問他怎麼總自己在笑。
燕拂衣的臉便猛然燒熱起來,可摸一摸自己的嘴角,仍是忍不住要笑。
柳易歌還待繼續問,很快被更有眼色一些的祝子緒拽著耳朵拉走了。
燕拂衣自己留在原地,又忍不住摸出那好不容易雕刻好的梅花箋來看,拍一拍發燙的臉頰,在內心告誡自己:不要那麼沒出息。
按照凡間的曆法算,他就要成年了。
很久以前母親說過,成年之後,就可以有自己的道侶,可以和喜歡的人共度一生。
一生……
那麼漫長的時間,都可以和喜歡的人一起過,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啊。
燕拂衣就懷著這樣美好的願望,把梅花箋放在了師兄案上。
……可他在梅林等了一夜,沒能等到想要見到的那個人。
第二天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反倒等來了師尊。
商卿月冰冷著一張臉,質問他:是不是對掌門心懷不滿,因此要把他最驕傲的兒子也拖下水,就高興了?
師尊說,就因為他,師兄與掌門的關係愈發緊張,時常爆發爭吵,為什麼他一定要每個人都那麼痛苦。
師尊說,因為要照顧他,師兄都耽誤了自己的進境,再這樣下去,將再無前途可言。
師尊說,說如果他還有一點良心,就最好放過師兄,離他遠一點。
師尊說……燕拂衣,你都不知道羞恥嗎?
好像那之後不久,李浮譽便與他父親,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一次爭吵。
他們甚至動了手,將整個雲之巔攪得雞犬不寧,李浮譽當然是打不過已經是尊者的李安世的,但眾目睽睽之下,李安世總不能殺了他。
燕拂衣當時在外遊歷,剛剛結識一位執著於收徒的道長,便被師弟師妹們萬里傳書,火急火燎地喊了回來。
掌門很少發那麼大的火,師弟師妹們都很害怕。
其實,燕拂衣也很害怕。
他總害怕李安世,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在外威嚴持重的掌門,就是他心中最深的噩夢。
以至於到了後來,只是看見那張臉,他都會緊張得有點喘不過氣,心臟很沒有規則地快速跳動起來,尖叫著要他快逃。
連見到正常狀態的李安世都是這樣,更不要說發怒的他。
可那時候,燕拂衣是弟子中輩分最大的那個,他該挺在前面。
燕拂衣上了雲之巔,正巧李浮譽被一掌打得向他飛退而來,他連忙運起玄功接住,兩個人一起,竟都被那過大的力道向後震去,撞在山崖上。
師兄在他懷裡,噴出一口血。
李安世站在後面,整個人站在逆光的陰影里,燕拂衣分明從他身上,感受要仿佛妖魔一般邪異的氣息。
燕拂衣頂著那種威壓站起來,把昏過去的師兄藏在背後,他努力想要更挺直一點脊背,好能理直氣壯地告訴自己:不要怕。
沒什麼可怕的。
你要保護師兄,要保護師弟師妹,要勇敢一點。
不要怕。
李安世用那雙仿佛已經癲狂的眼睛盯住他,一步步走來。
他用了百納千重身,無數重影子如同鬼魅,將獵物圍在最中央,單只是散發出的威壓,都足以將一個還未結丹的年輕修士壓垮。
「燕拂衣,」他用那種魔魅一般的聲音問,「你對我兒子,做了什麼?」
「你一定要把他害死,才開心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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