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再沒有旁人。
顧清瀅坐在床邊,微微顫抖的撫上顧晨的臉頰,感受到溫熱。只有在夢裡才能見到的人,終於回來了。
仔細打量著眼前人,面容與記憶中一樣,只是眼角有了細紋,嘴唇乾裂。輕輕摸著顧晨的眼角,想要將細紋撫平,卻做不到。撫上嘴唇,割得手疼。鬢邊髮絲微散,她想要將那髮絲撥到耳後,手卻頓住。
顧晨已經有了白髮……
眼淚湧出,落在顧晨的臉上。
顧清瀅趕忙去擦……
再忍不住,伏在顧晨的身上失聲痛哭。抱住顧晨,越抱越緊,懷裡的人單薄得像紙。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再去爭,我已經放棄了,惟願你安好。你可以怨我,可以恨我,但你怎能變成這樣,怎能活成這樣……
玲瓏和靈犀端著銅盆,捧著帕子,聽著主子的哭聲,垂頭站在門外。
趙婉在甄惠和顧汐泠的攙扶下來了,看著站在門外的婢女,聽到裡面的哭聲,停在原地。
這些年,逢年過節和二老的生辰,顧清瀅都會親在來國公府,以顧晨妻子的身份攜禮慶賀。若是得知二老身子不舒服,也會來親自服侍。顧清瀅對顧晨到底是什麼樣的情,國公府的人都明白,卻也只能是一聲嘆息。
該如何說她們三人?
情深不壽……
不僅國公府的人明白安國長公主對瑞王的情,有心的人也都明白了。
原來,二人成親並不是做戲,至少,安國長公主不是。想起那個出自含春閣的女子,想起瑞王對其的寵愛,許多人還是不解。兩女共侍一夫很是尋常,可兩女共侍一女,何曾聽過?其中一人還是公主。是該如尋常般羨慕嗎?也許吧。可瑞王卻留下安國公長公主一人,一走經年。想不通,也不敢去探究……
趙婉長嘆一聲,讓甄惠和顧汐泠先離開,然後進了屋子。走到近前,雙手輕輕拉起清瀅。
顧清瀅淚眼婆娑的看向她。
趙婉像對自家女兒一般,將人抱住,輕拍她的背。
顧清瀅拋去了長公主該有的儀態,抓緊趙婉的衣裳,哭著喚道:「舅母……」
這一聲讓趙婉心酸不已。
「舅母……她有白髮了……她有白髮了……」
趙婉的手一頓,看向顧晨,落下淚來。
「她怎能這樣對自己?我曾逼得她自傷右手……我不再逼她……她卻還在自傷。人死不能復生,她如此做,是為何?她若放不下……還不如……何苦要如此折磨自己……我知道,我爭不過。以前爭不過,現在更是爭不過一個死人。我已經放手了……她卻不放過我,用她自己來折磨我……報復我……只因我沒能救下宋雪!」
「清瀅,你不應如此想,也想差了……」
「我真的想差了嗎?」
趙婉一時語塞,晨兒真的沒有存一點報復的心思嗎?
「她殺了顧昀,殺了牽扯其中的所有人,毫不掩藏心中的怨恨。只對我……不曾再說過一句話,不曾再看過我一眼。當日在顧昀的靈堂,她擁立煦兒為帝,說出那番話,將我綁在了朝堂。她是為了煦兒,卻也是在報復我當年對她的算計。」
「我聽得明白,知道她馬上會離京,但我一時走不開,只能先派人跟上。我趕去了王府,果然晚了。這些年,她早就知道我派了人在後面跟著……我派去的人時時傳信,說她一切安好。這是一切安好嗎?她定是拿捏了那些人,不許他們傳回實情,就想等這麼一日,讓我發現她到底變成了什麼樣,狠狠的報復我!」
「她知道這會是對我最大的傷害,比直接殺了我更狠。她是故意的……就像在問我,你可滿意了?她是想讓我生不如死……」
清瀅說的話似有道理,卻很是偏激。
趙婉穩了穩,溫聲道:「莫要如此想。晨兒不是這樣的人。她只是太過悲痛,無法走出來。你是懂她的……」
話停住了,是啊,清瀅是懂晨兒的。難道真被她說中了?
趙婉想起多年前曾問過顧漪瀾,清瀅是不是瘋了。現在看來,再如此下去,清瀅真的會瘋。
她們二人明明心中都有情,卻恨不得……不是自己瘋,就是要將對方逼瘋,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清瀅,你若真是如此想的,等晨兒醒來後不防直接問她。」
「她不會見我,更不會與我說話。舅母,我真的放棄了。我只盼她能好起來,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
趙婉沒再勸說,許多事不是一時能說通的。
「雲逍和海遙已經回王府取衣裳了。咱們先給晨兒梳洗一下,將外衫脫下來,多少能讓晨兒舒服一些。」
顧清瀅擦乾眼淚,和趙婉一起脫下了顧晨的外衫。看到了懷中的兩塊雲紋玉佩,垂下眼眸,將玉佩放在了枕邊。
趙婉拿著顧晨的荷包,捏了捏,稍一想,猜到了裡面是什麼。看了清瀅一眼,把荷包放到了玉佩旁。拿掉了顧晨頭上的玉冠,把頭髮放了下來。果然,青絲中夾雜著白髮,看得她鼻子一酸。
顧清瀅喚來玲瓏和靈犀,擰了帕子給顧晨擦臉。然後又給她擦手,看著灼傷後留下的疤,再次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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