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時的記憶如漲潮一般翻湧上來,他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將女孩的衣服拉上去,重新整理好,然後痛苦地抱住了她。
「嗯,我們確實一樣。所以別怕,莉莉絲,哥哥向你保證,不會送走你的。」
「如果被發現了,你會被他們殺死嗎?」莉莉絲又問。
蘇間羅沒說話,他不敢做出能力範圍之外的保證。也許某天,他就會悄無聲息地死在某個人的手裡,但至少有一點,那就是絕不會以勞什子「怪物」的身份死去。
他扶著女孩的肩膀,將她的身體扶正,鄭重地注視著那雙蔚藍的眸子。
「你不是怪物,莉莉絲,我也不是。你只是生病了,生病的小朋友,吃藥才能好起來。哥哥會給你藥的,但是你要答應,不可以因為難吃就吐掉。」
夕陽的光線從透明的玻璃折射入室,灑下一層金紅色的毛邊。那光芒穿透厚重的雲霧,並不如多少個世紀以前的詩人描寫的那樣燦烈如火,甚至實際上感受不到什麼溫度,但仍將一切都籠罩在看似暖融融的氛圍里,好像寒冷的長夜永遠不會到來。
逆著光的莉莉絲在陰影里垂下眼,似乎在腦海里天人交戰——看得出她真的很討厭那副藥。
最終她還是不太情願地點了點頭,然後恢復了原本的緘默,不再開口說話。
……
給她被打的半邊臉頰敷上冰塊,再哄著女孩在臥室睡下之後,蘇間羅決定再出趟門。
一件事是晚飯還沒有著落。這些天來,他都是在外面的小飯館隨便對付一口,但對體弱多病的孩子來說,這可是大忌。
因此,他打算去買些新鮮的食材,重操舊業親自下廚——算一算,他已經許久沒有動手做過一頓飯了。
另一件事則是莉莉絲的藥。他並不知道神父口中的「藥」具體是什麼成分,但從醫院開藥總沒錯。而那個神父,他得想辦法先向人打聽打聽才行,那傢伙肆無忌憚至此,必然是個慣犯,想徹底制裁他需小心行事。
至於這段奇妙的緣分能持續多久,蘇間羅想,他並不在乎。
他已經送過許多人的最後一程,不在乎再添一個。從離開教會的那一刻起,他就學會了如何降低期待。期望蝕化病人能夠康復,和死刑犯等待鍘刀落下沒太大區別,在那柄懸而未決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降下之前,命運已規劃好一切最終的落點。
像他自己這樣的例外,他心裡比誰都清楚,最好不要輕易有所奢望。
不論莉莉絲是真的忘記了以前的事,還是仍然不願意相信他,他既然決定了收留這孩子,就不會輕易變卦。至少她對外界的恐懼是貨真價實的,他能感受得到。
出門的時候聲控燈亮著,青年偏過臉,正對上女鄰居尷尬的表情。
「您、您好。我叫沙曼莉·伊諾娃……」
蘇間羅向下一看,不出意料與那對雙胞胎對視了,兩個小姑娘一人抓著一隻女人的胳膊,仰著腦袋,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她們似乎剛從樓下玩耍回來,小臉紅撲撲的,但看見他之後又變得精神十足,顯然她們的媽媽是不得已才主動招呼他的。
他剛要點開終端,對方又打斷了他的動作。「先生,您可以用手語……我能看懂,我在一家福利院工作過。」
蘇間羅頓了頓,隨後從善如流地朝她打起了手勢。
【沙曼莉女士,很抱歉,搬進來這麼久了,才有機會向您正式問候。我姓陸,您叫我小陸就行。】
「不,那怎麼好意思……」
沙曼莉握緊了孩子的手,掌心隱隱滲出一點汗水,灰綠色的眼珠無措地亂轉,但仍鼓起勇氣問道:「先生,我想說的是……孩子們剛才在外面玩耍,說看見您背著一個孩子上來。您不是獨居麼?」
蘇間羅再次與雙胞胎對視一眼,無奈地笑了。
【抱歉,女士,那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前段時間她生了病在住院,我今天才把她接回家裡……現在我正要去給她買藥,還有吃的東西呢。】
女人微微睜圓了眼睛,似乎沒想到二人居然是兄妹關係,頓時更加慌張地擺手:「先生,我並不是懷疑您!我只是……」
青年搖搖頭。【沒關係,女士。您還有其他的疑問麼?我急著去為妹妹買東西。】
「……不,沒有了。」沙曼莉訥訥地道,「祝願您的妹妹早日痊癒。」
目送著青年消失在夜色里,她的目光有些惆悵。雙胞胎異口同聲地喊:「媽媽!」
「那是他的妹妹,孩子們。」沙曼莉揉了揉兩個女兒的頭頂,笑得有些勉強,「她生病了,沒辦法自己走路,所以才需要哥哥背著。」
「什麼樣的病?」大女兒羅琳問,「是發燒嗎?還是感冒?」
「可是那個哥哥也生病了,而且看起來很嚴重。他為什麼沒事呢?」二女兒艾琳娜機靈地反駁道,「姐姐,他們肯定是生了一樣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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