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戲班班主給我下藥,將我送到他床上。
他也只是給我餵了溫水,隨後和衣在長椅上睡著。
我醒後問他為何不去別的房間休息,他笑:
「因為怕。
「怕甩袖而去,人人以為我厭棄你,日後會拜高踩低欺辱你。
「又怕睡上這床榻,情不自禁,違了你本意。」
……
不過是區區兩年,所有的憐惜與尊重便全部消失。
盛怒的蕭祁白掐著我的脖子,將我摁在繪滿海棠的貴妃榻上。
衣服被撕開。
我掙扎著,望著天花板,耳邊響起幼年時,班主打在身上的鞭子聲:
「記好了,戲子就是戲子,伺候人討好人的玩意兒!」
……
眼看著蕭祁白的吻即將落下來,我的手已經摸到了袖中的剪刀。
屏風卻突然被叩了三下。
「殿下。」外面是裴刃的聲音。
「滾出去!」
「殿下……」裴刃堅持,「是宋小姐。她舊傷發作,暈過去了。」
果然,聽到宋宛容的名字,蕭祁白立刻鬆開了我。
將我像個物件兒一樣擲到床上,他回身往外走。
裴刃跟了上去。
臨走前,他回過頭,隔著琉璃屏風,目光模糊地落在我身上。
那一眼,既憐憫。
又有說不出的晦澀。
6
夜涼如水,一個身影順著窗戶翻進來。
我知道那是裴刃。
他曾是街頭的乞兒,被其他乞丐毆打時,是我為他解了圍。
十年過去,乞兒長成了小狼一樣的清冷少年,成了蕭祁白身邊最信任的侍從。
裴刃為我帶了藥。
他蹲下身,要幫我塗在跪了一整夜後血腫的膝蓋上。
我揮開他的手:
「滾。」
藥瓶滾落在地。
裴刃低下頭,站在月色里。
「姐姐……還在怪我麼?」
我曾視裴刃為自己的弟弟。
但從去年夏天到現在,我們再沒說過話。
原因很簡單。
去年六月,萬舟競渡。
豫王蕭祁白於畫舫上,遇刺客埋伏。
親衛損失慘重,蕭祁白本人也陷入昏迷。
千鈞一髮之際,一名女子從相鄰的小舟爬上畫舫,用船槳擊中刺客。
隨後以身擋刀,與刺客一同墜入江中。
……
身為那場遇刺事件中唯一見證了全程的親衛,裴刃向蕭祁白做證——
救他的女子,是宋宛容。
7
我閉上眼睛。
似乎仍能看到那一日我跟宋宛容對質時。
裴刃舉起手發誓:
「救殿下的人,千真萬確是宋小姐。
「若我撒謊,天打五雷轟,叫我不得好死。」
從那一日起,蕭祁白對我越來越厭惡。
他冷淡地捏著我的下頜:
「裴刃與你情同姐弟,他都證明不是你,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
此時此刻,月光晦暗。
我不願再看裴刃蒼白的臉,只道:
「宋家是世家高門,你為了仕途前程,無可厚非。
「只是既然做了這樣的選擇,就別再向我提往日情分。」
轉身想要送客。
手腕卻被他一把拉住。
裴刃咬著牙,眼眶通紅:
「姐姐,你以為,我是為了仕途前程?
「我是為了你。
「再到殿下面前,我還是會告訴他,為他擋刀的人是宋小姐。
「不然呢,姐姐,你還想憑此讓殿下娶你做正妻麼?還是想要依仗這份恩情做個寵妾,跟宋小姐去爭去斗?
「為何你就是不懂,你是個戲子啊,和乞丐一樣低賤的下九流,你以為殿下會護著你麼?不會的,等著你的只會是數不清的折辱,看看你的膝蓋,這只是個開始!」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素來沉默寡言的裴刃如此激動。
冷冷地垂了眼,我說:
「嗯,你說得都沒錯。」
他以為我終於聽進去了,情難自抑地伸出手:
「姐姐,跟我走吧。
「什麼仕途前程,為了你,我都可以不要。
「你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你喜歡吃荔枝,我們就去嶺南,喜歡坐烏篷船,我們就去江南。天地之大,山川風物,只要你想,我都會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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