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過怪、談,是、通靈者。」
到這兒,他深吸了一口氣,齒間像是能出血來。
興許這樣控訴的話語在路白月的心裡早就被模擬過無數遍,他接下來的話語終於變得流暢清楚:
「父親從工地墜落,母親搶救無效。」
路白月的聲音很輕很輕:
「爺爺帶著一袋子賠償金去城裡討公道,結果被那個人,剛剛的人,騙走了全部的錢,把老人丟在荒野,導致爺爺中暑死亡。」
「幕後主使是剛才那個,我聽得出來。」
「因為在我爺爺死掉當天,他找了人來綁架我,他和綁匪有過交流,聲音一模一樣。……」
「聽著很荒謬,但他們的確想要將我囚禁。」
「還好奶奶報警、叫人,帶著村子裡的一大票人找到我,把我救下。但接二連三的打擊……已經讓一個老人精疲力竭,回去的路上,她從坡上摔下去。」
「我、見過那個、世界。」
路白月說著,話語再次變得斷續起來。
「我知道、那裡、沒有公道。」
「但是。」
「這是、他們的把柄、盛家的、把柄、可以、把他們拉下去、重新洗牌。」
「不然、下一個是、誰?」
錄音停止。
江宸坐在音響旁邊,手指從暫停鍵上離開。
他對盛家和路白月的私人恩怨沒有興趣。錄音筆是他在下午莫名得到的——原本毫無聲音的損壞道具,忽然「滋滋」幾下,自然運轉起來。
他在公開播放前,就已經將錄音的內容聽過了好幾遍。
——江宸肯將其公開,也是在其中找到了能被他謀取的利益。
他最近在和盛家的產業爭搶同一個項目。
表面和和氣氣地說好,背地裡不知較了多少勁。
而項目的負責人,現在也在這裡。
能不眨眼地講出這樣毫無底線的事——盛家的內部,甚至可能經不起查。
這樣一來,對方很可能要重新考量中標的人選了。
江宸把錄音筆里的記錄備份轉存,漠然點著筆桿。
餘光瞄見剛剛趕到此處的謝桐,直接起身,帶著東西悄然離開。
謝桐這時才姍姍來遲,自然沒有聽到剛剛的錄音。
他心有懷疑,於是問詢了其他人——方才發生了什麼。
結果這些「旁人」全部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
他們或東拉西扯,講些敷衍的話術搪塞過關,亦或轉移話題,不與謝桐細聊。
路白月安靜聽著,混在人群背後,還有閒心咬一口烘焙坊製作的蜂蜜小蛋糕。
明明詭物吃不出一點味道。
他想,把不同的證據轉移到不同人手中,分散文件,不知是該說范意自信,還是冒險。
關鍵在揭露真相過後,怪談里的場面依舊沒路白月想像中那樣混亂,大家專注自己,還有人可以安然地與謝桐講話。
涌動只在暗潮里發生。
路白月想,自己這回還真是賭對了。
在通靈者的世界裡,人人自危,為了求生而掙扎。
就連路白月自己也無法保證,他的計劃一定能夠成功,更沒法輕易地將這些資料公布於世。
謝桐說得沒錯,通靈者協會不能倒,他背靠的後台是怪談徹底入侵現實的最後一道防線。
沒有強硬後台的通靈者會被通靈者協會追截,反而暴露自己;精明的通靈者會答應與謝桐的交易,只要條件足夠;而剩下大多數在怪談里浮沉的人,更希望能夠明哲保身。
這是個大麻煩,路白月解決不了爛攤子。
除了范意。
他太心軟了。
再加上他通靈古店的立場——作為被部分詭物承認的官方,足以和通靈者協會抗衡。
而范意在死亡輪迴里近八十次的果決,最終也讓路白月下定決心,甘願走向死亡。
他早該這麼做了。
而終場演出,也即將開始。
*
煙花在半空中一簇簇炸響,火花的一瞬停留里,編織出各種各樣的漂亮圖案。
范意很少看見這樣的場面,夜空如洗般澄明,被煙火掀起白煙,漂亮又熱鬧。
A市禁燃煙花,Z市也一樣。
范意用手指敲著欄杆,撐著臉,從高處往底下看,下面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難怪這裡的大家都喜歡挑高樓來進行「觀察」。
范意嘀咕:「觀眾就該有觀眾的樣子。」
暗潮已經在他們的推動下洶湧,接下來,只要靜待收網。
謝桐已經明顯察覺周邊的氛圍有些不對,但他沒有走開,依舊套著話,想知道證據的下落。
他在心底暗自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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