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一眼,已然感覺到不妙。急匆匆兵分兩路,各自去尋找苗蘿。
翟吏還在狀況外,滿臉寫著茫然,「你們在說什麼,什麼崩陷?什麼厄核?」
第97章 金盞花療養院(29)
苗蘿拉著簡和含穿行在狹小空間裡, 這裡是地下病房,為了除開需要安置在特殊病房的供材,其他的供材多半被安排在這裡。
——足足有三十多張床位的老舊房間, 鐵架床緊挨著, 必須要側身行走,難以想像平時住在這兒是什麼體驗。
簡和含小心翼翼地跟在苗蘿身後, 慘白燈光從頭頂打下來,只能看到她冷漠的背影。體力不支也不敢說話,小口小口喘.息著緊跟在她身後。
一種類似於動物的直覺告訴他, 苗蘿正忍耐著什麼幾欲噴發的情緒。
「簡和含。」突然,她停下來, 極其生硬地叫著他的名字。在此之前, 他從未被那麼喊過,苗蘿通常會叫他「和含」或者「小含」。
他不知所措, 茫然地看著她,「苗蘿姐姐……」
苗蘿驟然歇斯底里, 一把扯下護士帽,尖銳道:「不要叫我姐姐!」她瘋狂地撕扯頭髮, 指甲在臉上脖頸上刮出一道道血痕,然而下一秒她又突然變得平靜無比。
她靜靜地看著他,披散下來的頭髮說明方才發生了什麼。
「……」簡和含全然不敢動, 木訥地看著她。
她問:「知道這是哪兒嗎?」
簡和含搖了搖頭。他根本沒出過幾次維生區,更別說核心區域之外的地方了。
「你當然不知道, 」苗蘿自顧自, 「你享受恩惠,享受無憂無慮的生活。可是全然不知底層人是怎麼生活的!你和你的父親一樣,都是貪婪的牲口, 永遠不會滿足!」
在苗蘿的口中,簡和含得到一個截然相反的故事。
在那個初始而混亂的年代,苗蘿從學院畢業,擁有無比的上進與責任心。她應徵成為金盞花療養院的護士,剛開始她照顧療養院的病人,但隨著時間的延長簡主任上位,她被調轉至地下。
彼時她已然意識到些許不對,但出於對多年工作療養院的信任,她選擇留下來。作為初進地下的新人,她沒有權利接觸核心區域,自然不知道地下正暗中進行的罪惡勾當。苗蘿站在這間簡陋到發指的病室,她開始相信療養院只是逐漸周轉困難。
隨著簡主任地位的穩固,他的野心謀算不再遮攔肆意地在地下流淌。
於是,苗蘿的痛苦開始了。
她無法接受自己在為這樣的療養院工作,她想走,可是上級冷漠通知她進入地底的那一刻她的社會身份就已經死亡。
離不開。逃不掉。
幾乎要崩潰了,這間簡陋病室里的孩子成為她為數不多的寄託。她關愛他們,照顧他們,逐漸分不清是在贖罪還是拯救。
人數每天都在減少,出去的孩子沒有一個再回來。苗蘿當然阻止過,可她一個人的反對如同螳臂當車。
在她徹底崩潰之前一個轉機似乎出現了,她被調到維生區,有人告訴她上面的人很看好她的責任心。
苗蘿不明白。
在維生區,她單獨負責一個孩子,很簡單也不必在意經受生離死別。這個孩子就是簡和含,但她實在無法全然地愛他,她深切地知道維生區和簡陋病房已經實現了階級跨越。
簡和含可以不知情,但他也的確是既得利益者。
苗蘿很麻木。
直到某一天,她去取簡和含每日都需要輸的血。在哪裡,她看到乾癟瘦弱的孩子,所有能取血的地方都布滿針眼。
為什麼,為什麼一個人的私慾如此可怕?為什麼惡果要被所有人均攤承擔?
「咔嚓——」
有什麼碎掉了,苗蘿知道那是自己的底線。她要對這個既無辜又不無辜的孩子下手,她要讓簡主任品嘗切膚之痛。
……
簡和含徹底呆愣住。
他近乎哀求地抱住苗蘿的腿,「別說了……苗蘿姐姐別說了。求求你,求求你……」
後者垂眼看著他,抬腿把他踢倒。
簡和含身體不好,倒下去很難再起來。即便只是不輕不重的一腳,也可以在放任下要了他的命。
「唔……」
沒來得及呼痛,苗蘿就已經提起他的脖領似乎打算將他狠狠地貫在地上。
「咻——」
風裹挾著長槍自身後剎那而至,力道之強勁讓她不得不放手,然還是有血腥味瞬間逸散在空氣中。
苗蘿緩緩握緊空無一物的手,一片指甲翻起,鮮血從甲床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
「苗蘿!簡和含!」翟吏先一步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看看被掛著衣領釘在牆上的後者,試圖從長槍下奪出來,而後苦於力氣不夠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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