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曲明釗連喊了幾聲,裡面都沒有回應,他才終於將那哭聲聯繫在阮宙遙身上去。
他頓了一下,當機立斷一腳踩上了隔間高地,這隔間門頂離地兩米,曲明釗這麼踩上去,比門板就高出一截,一垂眼,很輕鬆的看見了裡面的情形。
阮宙遙坐在馬桶上,脊背深深佝僂著,幾乎要縮成一團的樣子,一隻手握成拳頭塞在嘴裡,另一隻手則死死拉住隔間木門,生怕有人闖進去一般。
曲明釗看不見他的臉,但是看到了他顫抖的身體。
遙遙在哭!
一瞬間,曲明釗腦海里就躥上這個念頭。
「哭什麼」行隨意動,這麼想著,他就脫口問了出來。
一句話從頭頂落下去,像是天上砸下來個響雷。
那抖得風中樹葉一般的單薄肩膀陡然一僵。
曲明釗心裡像是被揪了一把,定了定神,說:「把門打開。」
阮宙遙沒動作,像是倔著,又像是被雷劈了的僵,連抖也不抖了。
只有咬在拳頭上的兩排銀牙,無聲一下,刺進了皮肉里。
此刻他是被圍城的人,外面攻城的,遲早要進來,而他什麼也做不了,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
外面響起腳步聲,輕了,遠了……又重起來,阮宙遙知道是大哥走了又回來了。
他聽到窸窸窣窣的細響,然後門把一轉,有股力拉住了門。
那力氣很大,阮宙遙幾乎只抵抗了一秒,那門就開了。
他感覺到有風颳過,掀去了他身上僅剩的一層遮羞布,剝走了他身上僅存的一絲體溫,還有體面……
高大的身影緩緩蹲下來,向來俯視他的男人,第一次以這般仰視的姿勢看他。
「遙遙……」曲明釗終於看清了他的模樣,一時震驚而不明所以。
他抓住阮宙遙的手,從他嘴裡扒出來,少年白皙手背上清晰的幾排牙印里無聲往外滲血,濃郁的顏色刺的他雙眼生疼。
「你這是——」曲明釗呵斥到話說了半句,被名為心疼的情緒給拉扯回去,半晌只輕輕, 「你這是做什麼」
說著話,又翻出紙巾擦他手上的血,血擦了,也看清了那壓印,深的叫他心驚,但很快又被新淌出的血遮掩了。
曲明釗看阮宙遙時,他側頭避開他的視線,一如既往裝啞巴。
「到底出了什麼事」
曲明釗也看出來了,他這個樣子,根本不是身體不舒服,而是有什麼心事!
但他這心事,顯然比拉拉肚子更叫人擔心。
焦躁猶如瘋狂增值的癌細胞,弄得曲明釗簡直要暴走,他一把擒住阮宙遙的身體,終究吼出了聲:「你特麼到底什麼情況,要擺出這樣一副被強姦了的樣子。」
阮宙遙被他吼的一愣,哭了半晌,好不容易強壓回去的眼淚啪嗒又掉了下來。
曲明釗心裡一沉,這小子不會真的被……
看著他眼淚越流越凶,曲明釗素來冷靜的大腦徹底亂了,他怒道:「是誰,你跟我說,到底誰欺負了你,哥去廢了他!」
這一次他並沒有用吼,但是一字一句從牙縫裡擠出來,寒如三九天裡的北風,句句化作攜滿殺意的利刃,不飲滿了血絕不歸鞘。
阮宙遙真覺得他哥要殺人了,慌亂中一把拽住對方雙手:「沒有——」
曲明釗:「什麼」
「沒有。」阮宙遙說, 「沒有人欺負我!」
曲明釗能信他才有鬼,也不問了,寒著臉看他半晌,眼裡露出失望,半晌輕聲道:「我說過那麼多回,你一回也沒聽進去,這麼久了,還是不肯信我!」
「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強問了。」
他這輕聲輕語的話,卻比嚴刑拷打來的更為致命。
阮宙遙的淚水一時猶如決了堤的洪水,洶湧奔流,驚濤駭浪。
曲明釗心裡是氣是憋屈,但更多的是心疼和擔心,看他哭成這樣,簡直手腳無措。
過來上廁所的人,好奇的不住打量他們。
曲明釗心煩意亂,乾脆進一步也扎進隔間,並且順手鎖上了門。
這地方狹小,但是也私密,一時隔絕了所有探究的目光。
他這會兒顧不上潔癖了,直接伸手去抹阮宙遙的眼淚,抹了一遍又一遍,怎麼也抹不干,手往邊上一甩,甩出一大片的水珠,深棕的牆板便也劃出長長的淚痕,好像也在為坐在那裡的人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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