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雷沛一臉怒意拂袖而去,身後跟上幾個戰戰兢兢鵪鶉似的小廝。
「老奴看顧不周,讓貴客受驚了。」常媽媽邊說邊委下身子。
「常媽媽言重了!」郁離立馬恢復常態,趕忙攙住婦人,「晚輩還要多謝常媽媽解圍相救……」
「貴客不必謝我,」常媽媽面善懂禮,沒有執意要跪,一跪不成便微弓著腰回話:「煙二小姐養在深閨,北鞍縣小,鮮少有地位對等的人家,致使二小姐從小就沒有過相熟的閨閣姐妹。」
常媽媽覷一眼郁離神色,她自知話緩,見後者並無不耐之色,心下添了幾分好感,接著道:「當夜救下貴客三人,許是天意使然,二小姐對你們一見如故,執意將你們留府醫治,她大哥最是寵她,夜獵也是因著二小姐隨口一句想養兔子……」
「哎喲,讓您看笑話了,這人老了就是話多,擾您靜聽了……」
「沒有的事,」郁離拱手還禮,面上微笑謙和守節,「我們都是柊州小戶里出身的人家,絕非什麼可疑之人,二小姐之於我等恩同再生,日後有用得著的地方,必定也將捨命相報。」
「哈哈哈…貴客說笑了,」常媽媽對他恭謹的態度很是滿意,看來沛大小姐屬實多慮,「咱們北鞍也是小地方,雖不比大縣富貴,但勝在清靜閒適,等幾位養好傷病,定要在咱們城中好好轉上一轉。」
「那是自然。」郁離笑答,宋柏對二人你來我往的試探逐漸感到煩悶,少年人的小臉再繃不住,一下垮了下來。
常媽媽一瞧便知那點小孩心思,寒暄幾句,又指派了幾名手腳伶俐的下人在院中伺候,便告辭離去了。
主人家送來的下人不好不用,郁離強打精神隨意安排一番,遂帶著宋柏回房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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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數日,眾人相安無事,直到小暑這日。
繕州地處北上,卻也躲不過夏日高溫,小暑這天更甚,艷陽高照,大清早伊始就曬得人熱汗淋漓。
除了腿傷未愈之外,顧南枝身上的創口好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幾道深邃的血痂仍留有痕跡,郁離、宋柏兩人傷勢也各有好轉。
「阿織阿織!」
雷煙歡天喜地衝進小院,一眼望見顧南枝在郁離攙扶下踩著樹蔭緩步走動。
「煙兒來啦,」顧南枝一手緊抓郁離小臂,抬起另一手沖她揮了揮,「今天來的早,不用修女學嗎?」
「不用不用!」雷煙蹦跳著上前,自覺托起顧南枝空著的手臂,「今天太——熱啦,白先生害了熱病,來不了啦!」
顧南枝啞然失笑,扭臉看她:「可不許這樣幸災樂禍,聽你口氣……師長病痛,怎生至於這般高興?」
「哎呀阿織沒聽過他講學不知道!」兩人一左一右攜著顧南枝慢慢行著,算是雷煙少有耐著性子慢踱的時光了,「這白先生陳腐愚昧,動不動就扯一些女子不如男的歪理,與我爭辯不過,就只會找大哥告狀!此番害了病,定是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啦!」
「呸呸!豈能亂說!」顧南枝嗔怪。
「嘿嘿~我就是瞎說著出氣的,呸呸!」雷煙笑靨如花,有樣學樣地一吐粉舌,端的是機靈可愛,嬌嬌憨態渾然天成。
就連郁離也不禁暗想:比之她那夜叉似的二姐,不知是要勝出多少倍不止!
「丫頭片子就是丫頭片子,」宋柏在樹下躺椅里老氣橫秋地搖著扇子,「小孩子才會相信鬼神之說。」
兩人幫著顧南枝走了半圈有餘,正好繞至宋柏跟前,雷煙急急反駁:「我才不是丫頭片子!我…我……再有十日,我就要嫁人啦!」
話音剛落,小丫頭才反應過來言語之意,羞得臉頰紅透,一直蔓延到耳根都泛有赧色。
「嫁人?!」顧南枝與宋柏異口同聲呵道。
「噓——!」雷煙攙著顧南枝到陰涼角落,「大哥說此事還不能宣揚,是我實在心切……又無人分享喜事,這才…這才……」
「你…你……」顧南枝驚得一雙烏黑瞳仁止不住地輕顫,啟唇不忘壓低嗓音,奇道:「煙兒今歲方才年滿十五,尚不過舞象之年,怎可嫁人?」
「阿織有所不知,」雷煙眼眸忽閃,仍是露出笑意,小聲解釋:「我們北鞍小地方,女子及笄後出嫁很是普遍,不比關內,女子嫁齡要更晚些……」
顧南枝拉著她左看右看,眼前的少女稚氣未脫,小小年紀竟待嫁做人婦,一時間大受震動,繼而結舌失語。
「敢問煙兒姑娘,侯府為您尋的夫家…是何門何戶?」郁離打破片刻沉寂開口。
「對對,夫君是誰?」顧南枝經他提醒反應過來,附和著一同詢問。
雷煙小女兒家的嬌羞神態盡入眾人眼底,可顧南枝見了卻不為她高興,心裡總不是滋味,只覺此事荒唐——放著大好年華未享,早早洗手為人作羹湯,是從小長在京城的顧南枝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的。
宋柏聽聞此事也是驚異非常,支棱起耳朵一同留神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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