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鹿雙目失神,整個人麻木又痛苦,鮮血淋漓的屍體慘狀時不時從眼前閃過,每想起一次,都像在心臟上掄了一錘,是以小太監始終無法平靜接受,一顆心幾乎碎裂成血肉粘連的塊塊碎渣。
「不就是看了眼屍體,你沒見過死人啊?」梁哲見林鹿不搭理他,心頭憋悶,又嘶吼起來:「最噁心你那出矯情唧唧、做作造勢的娘們兒樣子!同情劉高啊?那他媽是他罪有應得!干出這檔子事,全監的人都陪他倒霉還不夠啊?」
「你真是當狗沒夠,要真捨不得,你陪他去死好了!」
「吵什麼吵!」木門「咣」一聲被踹開,看門的錦衣衛徑直走向梁哲,「給老子安靜點!再吵割了你的舌頭!」
說著,那錦衣衛卸下腰間佩刀,用刀柄對著梁哲腹部狠懟兩下,勁道之大逼得他慘叫不已。
「軍爺!軍爺……!」梁哲齜牙咧嘴地擠出諂笑,「都、都是林鹿那小子一直吐,小的一時衝動,才……」
「說了安靜!聽不懂人話是不是?」錦衣衛都是油鹽不進的主兒,不聽梁哲解釋,反手一刀柄敲上樑哲臉頰,打落了幾顆牙齒,梁哲痛呼出聲,和著血水吐在地上。
梁哲面色灰了下去,瑟縮著不敢再多嘴。
錦衣衛掃了林鹿一眼,見他宛如行屍走肉攤在地上,低低嗤罵一句「小閹狗」就離開了。
屋內重歸寂靜,林鹿顫巍巍閉上眼睛。
別人只知他是為劉高哀慟,不知林鹿心裡藏著更大的秘密。
起初,他怎麼也想不通秋獮兩次刺駕與御馬監有何干係,隨著一遍遍回憶與劉高相處的點滴細節,林鹿終於想起來了。
許青野。
斷了手依舊強大的刺客。
是他林鹿,那夜在馬棚,間接救了許青野一命。
當時重兵把守,又有戰事在側,竟真叫許青野帶傷逃出生天,至今仍未落網。
許是司禮監掌印紀修予後來在馬棚查出蛛絲馬跡,因此懷疑上御馬監倒也算合情合理,可那時秋獮營地人來人往,為何獨獨找劉高一人的麻煩?
小太監涉世不深,自然思慮不到位,沒能力繼續深究下去,只猜測是紀修予查案無果欲找人背鍋,正碰上進宮的御馬監管事劉高,尋個理由將其屈打成招,藉此完成皇命。
林鹿畢竟不是完人。
這兩件事連在一起,讓他沒法不產生「是自己害了劉高」的念頭,可背負人命的沉重愧疚感甫一形成,幾乎就能整個摧毀林鹿已經繃得很緊的脆弱神經。
為求不變成徹頭徹尾的瘋子,他拼命想在腦海中摒棄這一念頭,不停找著「那時情況緊急」、「不能激怒許青野」、「我也是為了活命」、「看護皇嗣責任重大」等藉口安慰自己。
就在兩種想法互相拉扯、趨於平淡之時,小太監也漸漸冷靜,回過神的林鹿這才後知後覺地落下淚來。
淚水從眼角滑至腮邊,林鹿微微昂著頭,被愈發洶湧的淚意模糊了視線。
「師傅……」林鹿無聲開口,淚水很快打濕衣襟,洇成一小片深藍色的水痕。
正當這時,門外傳來響動,林鹿不像方才一般無動於衷,緩緩挪了視線過去。
門開了,兩名錦衣衛像提雞仔一樣押一人進屋,來到林鹿所在的立柱旁,將那人與林鹿捆在一起。
來的錦衣衛什麼也沒說,把縛人的粗繩綁得死緊後又離開了。
梁哲在關門後才敢抬頭,覷了這邊一眼,不屑地哼氣出聲,這回長了記性,沒再說多餘的話。
「哎喲,下手真狠,胳膊疼死了!」貓蛋苦著臉小聲抱怨,偏頭望向林鹿:「哎林鹿,你怎麼樣,沒事兒吧?」
林鹿扭頭看他,默默淚流不止。
貓蛋哀嘆一聲,哄道:「唉,都過去了,別哭,咱們的下場也不一定能好到哪裡去……」
「喂,貓蛋!」梁哲不甘寂寞,一邊留意著門的方向,一邊用氣音問出屋內所有太監最為關心的問題:「你幹什麼去了?他們就沒把你怎麼樣?啥時候能放咱們出去啊?」
貓蛋連個眼神都沒給他,接著在林鹿耳邊低語:「你別太難過,劉高他利慾薰心,被蒼族買通當了內應,他也應該知道,早晚都會有這一天,一切是他自討苦吃,與你、與我、與御馬監都無關。」
林鹿眼神微動,輕輕點了下頭。
見林鹿仍只盯著他看,貓蛋苦笑了一下,繼續道:「我?我沒事,他們沒做什麼,我跟著劉高時間比你長,當然要問得更仔細些,知道的不知道的瞎說一通,就好好的把我放回來了。」
此時林鹿身心俱疲,貓蛋的出現無疑帶給他一絲慰藉,同時也再沒餘力思考其話中真偽,只想靜靜依靠著相互取暖。
很顯然現實並不會事事如人所願。
梁哲被貓蛋無視繃不住氣性,剛想發作大罵貓蛋,就聽屋外突然吵嚷大作,人聲與腳步聲交雜,一時間誰也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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