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動…走得動!」秦惇趕忙站直,好在他身子骨強健,戒所的同僚雖不會看在相識的份上太過手下留情,但尚未打滿二十棍的情況下,這位年輕的錦衣衛小頭目只是受了點皮外輕傷。
林鹿有些好笑地上下打量他一眼,用陳述的語氣說道:「現在隨咱家走一趟。」
「得嘞!」這一會兒功夫秦惇已經緩過了疼勁,聞言頓時呲開一口白牙,麻利地下去召集人手準備出行事宜去了——只是背影稍有些僵硬難動,不知此人強撐著逞能的成分占了幾成。
此時臨近午夜,興京城裡最繁華的主街道上依舊一派歌舞昇平之狀,錦衣衛隊黑衣如墨,就連中間一頂四人所抬的玄色方轎也是冰冷肅殺,一行人的出現與周圍街景格格不入。
他們途經時,就好像一柄無形劍刃毫無受阻地鍥進肉身,上一刻尚自熱鬧非凡,下一瞬戛然而止,所有人不由自主目送他們遠去,直至消失在道路盡頭,人群才復又活過來,再次回歸先前歡鬧熱烈的氣氛。
林鹿靠坐在轎中,曲臂搭在窗沿上,拄著額角閉目休息。
夜風將布簾掀起一角,堪堪窺得轎中人小半片瓷白的皮膚,和線條流暢的下頜線。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再聽不清喧囂人聲,車轎外朦朧的光暈也一併暗了下來。
漆黑天幕下,一排提燈而行的隊伍形如鬼魅,穿過肉眼可見變得稀疏零落的街道房屋來到興京之北。
可奇怪的是,作為大周都城的興京本應寸土寸金,就算遠在城郊,有能力的人家也都恨不得房子迭著房子的往京城裡擠。
然而此處卻像是隔著一堵看不見的牆,將荒園所在街道與世隔絕一般——除此之外的地界與興京其他不無不同。
就好像,這處荒園裡藏了甚麼不可接近的惡獸凶煞。
充當轎夫的錦衣衛擔得平穩,林鹿甚至偷閒小憩了一覺。
落轎時已經極力避免的微弱晃動還是喚醒了他,林鹿微微睜開雙眼,並沒有尋常醒後的迷濛,瞳眸中泛著冷光,端的是格外清明。
「少主,荒園已到。」秦惇的聲音從轎簾外傳來。
林鹿低低應了一聲,秦惇就揮手撩簾,另一手橫在林鹿跟前,將他扶下轎來。
「此處是什麼地方?」林鹿甫一站穩,見周圍燈火稀落,面前正坐落著一黑黢黢的所謂荒園,開口詢問道。
這回秦惇聽出林鹿並不是問地理位置,而是想了解此地的所屬關係與荒蕪原因之類,便以先前調查結果自信對答:「回少主,這園子早年間是一富商祖產,全家老小住在此處,不料一日惹上賊人,滿門屠戮,無一人生還……」
「等等,」林鹿回身朝來時的路眺望須臾,「興京城內,天子腳下,怎可任由這種事情發生?」
秦惇答不上來,訕訕地道:「說是早年,距今已不知過去多少時日,那時候的興京是什麼樣,誰也不知道啊不是……?」
林鹿頷首,提步往荒園大門走去,「繼續說。」
在林鹿抵達這裡之前,已有不少錦衣衛將此處團團包圍,好在周圍民居多破落,並不會在深夜引來百姓不必要的恐慌。
秦惇無聲沖後打了幾個手勢,帶來的錦衣衛便訓練有素地趕在林鹿之前魚貫而入,熟練地分成幾撥向不同方向四散而去。
接著,秦惇三兩步跟在林鹿身後,道:「從那以後這園子就荒廢了,死了那麼多人,再找買家本就不易,價格一壓再壓,好不容易遇著願意接手的,每每都還被神鬼之事嚇得心神不寧,之後再無人問津,好好的園子就這麼荒了,地契也仍壓在牙子手裡。」
「神鬼之事?」林鹿抓住話中重點。
秦惇撓了撓額角,不確定地道:「說是…零星幾個膽大的住過此園,都被嚇得不輕,均言說此處有亡魂索命、凶宅鬧鬼……」
話音剛落,一股穿堂陰風適時拂過二人背後,秦惇當即一個激靈,一把鉗住林鹿小臂。
林鹿腳步一頓,斜睨著他:「你做什麼?」
剛才還不覺得,明明是氣溫仍在的夏夜,這一踏進園子,被驟然乍起的夜風一吹,秦惇只覺自己背後呼呼直冒涼氣,可面上卻要強裝鎮定,他小心鬆開林鹿,嘴硬道:「前…前路不平,屬下是擔心少主跌倒。」
「狗拿耗子。」林鹿懶得浪費口舌戳穿他。
林鹿繞過擋在正門前的影壁,上面石雕開裂破損、裂紋叢生,饒是磚牆壁石此等堅硬之物都遭損壞嚴重,可想而知園內的其他景觀了。
林鹿在露天方廳中央站定,遠處分散著點點火光,在被黑暗包裹的小園中格外顯眼,若不細瞧,倒有點像是漫天繁星將落人間。
——那些手持火把的錦衣衛在徹園搜查時可不會在乎這裡曾是誰家住處,所到之處全都桌翻凳倒、狼藉遍地,為凋敝園景再添淒涼破敗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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