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所有準備,靈歸舒了一口氣,坐在鏡子前。銅鏡倒映著窗外清泠的勾月和枯枝黑色的剪影。
銅鏡中的少女眉眼疏離,鼻尖圓鈍,眼角微垂,睫毛也向下彎彎地翹,除卻那對盛開著四月紫藤蘿的雙瞳勾魂攝魄,儼然是一副尋常少女稚氣未脫的模樣。
聽說村長他們給自己準備了祈福的儀式,靈歸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參加。
那一定是個悲壯肅穆的儀式,她可不喜歡那種氣氛。於是天蒙蒙亮時,靈歸就出發了,甚至沒和阿娘告別。
龍毒村位於高大群山間的盆地,村子上空常年氤氳著雲霧。
溯龍毒河北上,石山壁立千仞,龍毒河切出的極長的深谷是唯一進山的道路。
深谷中毒蟲野獸頗多,亂石嶙峋。
再往前便是無人涉足的遠古森林,據說方圓幾百里的林子中的孤魂野鬼都會聚集在這裡,因此又叫冥林。
高崖上落下的水流激起數丈高的水霧,簌簌地匯入龍毒河,冰涼的水珠打在靈歸臉頰上。
靈歸燃起一盞驅瘴的香燭,草藥香氣的白煙輕輕盪開一片濃白。
「願先祖保佑,保佑靈歸尋得雪藏草,」
靈歸虔誠地跪地拜山。
前面的路走得還算順利,但隨著越來越深入龍毒山腹地,周遭的霧氣也越來越濃,死寂的空氣中還傳來風聲呼嘯般的聲音。
靈歸覺得霧氣里似乎藏著什麼東西。
「九蠱鈴,動!」銀鈴清越的聲音振盪在迷霧間。第一聲,孤鳴連天地。鈴聲化作千萬縷銀白絲線蔓延進蒼茫霧氣。
第二聲,合鳴現萬象。銀白絲線所及之處,靈歸閉上眼感受著霧氣下隱藏的危險。
吃人的沼澤隱藏在雜草之下、襲擊活物的藤蔓蠢蠢欲動,還有同樣蠢蠢欲動的,是一群魑鬼,死於瘴氣里的孤魂所化,它們藏匿於霧氣中,循著活人的氣味,正從靈歸背後不斷靠近。
反應過來後的靈歸猛得瞪大眼睛,一個哆嗦,差點將手中的九蠱鈴鐺掉在地上。回頭看去時,那些詭異的白霧幾乎已經卷上她的衣擺。靈歸驚呼一聲,將衣角從白霧中扯了出來。
這些魑鬼在這裡不知道盤桓了多少年,早就喪失了神智和記憶。見了活人,就像聞見血腥味的蚊子。
靈歸一邊躲避白霧中的突襲,一隻手伸進衣襟里摸索符紙。誰料符紙才從胸襟中揪出一半,腳下卻不知從哪裡伸出一根藤條。
靈歸猝不及防地被絆倒,極其狼狽地摔進了石頭縫。然而這一摔,竟讓她發現了個藏在雜草堆下的洞口,隱隱能看見洞中綿延向下的石階。
她隨即一個跳撲鑽入洞中,身後的白霧依然爭先恐後地往狹窄的洞口涌。甚至有幾隻灰白的鬼手從霧氣中伸出,怒張著五指朝靈歸襲來。
靈歸迅速摸出一張錮魂符扔到洞口,金色的符文結成一張金絲網,短暫束縛住了躁動的鬼魂。
「只有這條路了。」
靈歸轉身看向身後黝黑的洞口,有無盡的階梯向下延伸。香燭的火光照亮身前的小片區域,映出洞壁四周斑駁的壁畫,看上去已有些年頭。這應該是姑瑤氏留下來的地宮,既是地宮,便該有別的出口。
靈歸穿過長長的甬道,每隔一段路,靈歸便能見到幾具森白的骸骨,早已覆了一層厚厚的蛛網。這地宮中原有的機關剩餘的不多,應該是有不少人在她之前進入過這裡,這倒免去了不少麻煩。
這一路走得格外順利,讓靈歸一度懷疑是不是有誰故意在引導她,她一度在想要不要繼續走下去,但這地宮中顯然只有一條路,除了向前她別無選擇。
沿著九曲八繞的甬道走了沒有多久,她便到了一個像是主宮的巨大洞窟。
靈歸覺得這地宮著實奇怪,若是祭司場所,為何將地道修得如此複雜,若是墓穴,又未免有些太過潦草。這洞窟里空間很大,氣溫也比甬道中高一些,四周洞壁還燃著幾盞長明燈。
借著長明燈的火光,靈歸勉強看清了洞窟中央那一團黑紅的東西。
似乎是個盛滿血的祭壇。
洞窟中心,下沉祭壇中充斥著猩紅色的液體,八條碗口粗的鎖鏈自洞壁浸入祭壇中,鎖鏈上垂下無數隻鎮妖鈴,祭壇周雕刻的銘文間息閃爍著微光。
血液般的粘稠液體下封著一口玄棺,八條鎖鏈緊緊纏繞在棺材身上。
墓穴,祭壇,還是封印。靈歸暫時做不出確切的判斷。
似乎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棺材身微微震動,洞窟中迴響起鐵鏈碰撞和鎮妖鈴的聲音。祭壇中的紅色液體頓時紅光大盛,帶著血腥味的氣浪掀起。
「這是血符啊。」
靈歸被血腥味熏得皺了皺眉頭。是取活人血練成,觸之化紅色符水的血符,這可是極兇險的符。血符、鎮妖鈴、鎖棺鏈、封屍壇……到底是如何恐怖的東西,才能讓人無所不用其極地陣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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