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鉞乖,阿爹和阿娘,要帶你去個好地方。」
阿娘張著雙臂朝靈歸身後的阿鉞走來,嘴角揚起詭異的弧度,聲音溫柔而空洞。
「阿鉞…阿鉞要去什麼地方?你們會陪著我嗎?」
「不!你要一個人去!」
抱著瓦罐從未開過口的男人猛然將視線從懷中畫著蛇紋人面的詭異瓦罐移到阿鉞身上,強硬而兇惡的語氣不容反對,全然不像是個父親對孩子的口吻。
訓斥完阿鉞後,男人又將化作一攤的黏膩目光傾數包裹在那瓦罐上,仿佛那繪著人面的冰冷瓦罐,才是他親生的孩子。
「阿爹?為什麼……阿爹今天好兇,阿鉞……阿鉞害怕。」
靈歸感受阿鉞的手在微微顫抖,他在害怕,害怕進入無人陪伴的未知,害怕突然變得陌生的親人。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身後突然傳來銅環叩擊木門板的尖悶響聲,打破了院內的沉默。
「阿鉞,接你的人來了。」阿娘凝固的眼神微微上抬,半痴半狂地望向黝黑的門口。
敲門三聲人為客,若四聲為一連,敲門者為索命人,此門一開,必有血殺之事。
不能讓他們帶走嬴鉞!
靈歸呼吸一窒,一個箭步攔到門廊前,祈求般地看著阿娘和阿爹顫聲道:
「阿爹阿娘,不能開門,敲門聲四下一連,非送葬及索命!」
「送葬?索命?春桃姐姐,阿鉞害怕……」阿鉞臉色淒白,鴉羽睫不住地顫抖,一滴淚玉珠般的淚從左眼球中滾落。
可阿爹阿娘就像聽不見二人說話般,阿娘不由分說地拉起小嬴鉞的手,阿爹抱著瓦罐,徑直尾隨著阿娘向門口走去。
八角燈籠高高掛在門梁下,白紙糊成的燈罩下,遲暮昏黃的燭火劇烈地喘息搖晃,在木牆上拉出亂舞的細長鬼影。
呼——一陣森然的穿堂風略過,靈歸桃粉色的裙擺被高高揚起,像朵飄零寒風中的落櫻花。燈罩里,脆弱的燭火最後掙扎著跳動了一下,奄然熄滅。
門廊里徹底陷入了黑暗,吞噬光線的巨獸張開了血盆大口。又是四聲一連的敲門聲後,八角燈籠里旋即燃起了青幽的鬼火,冷異的火光在地面渡上了一層寒霜。
「不行,不行!」
靈歸全然不顧兒童與大人之間身形力量的懸殊,毅然決然地撲到阿娘腳邊抱住了阿娘的小腿。
阿娘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抱拉扯得頓了一下腳步,卻連個回頭的眼神都不願給靈歸,便這麼拖著抱在腿上的小身軀繼續往門口去。
春桃的這具身體畢竟是個小孩子,如何能與大人的力量抗衡。
只聽吱呀一聲,門還是打開了,屋外朔風裹挾枯敗的殘枝落葉一股腦兒地湧進來。
靈歸怔愣著朝門口望去,那是一群黑斗篷下看不清面容的人,陰影將他們的整張臉都籠蓋在晦暗中,一群人站得極為整齊,一動也不動,像傀儡師做出的半成品人偶。
為首的那個人拖著一盞九連枝銅燈盞,燈枝錯落,九團幽青鬼火燃於燈座上,若凶星陳列,火光盈於低懸的夜幕下。
「阿鉞乖,去吧。」
阿娘將小嬴鉞一把推向門外,小嬴鉞踉蹌了一下,淚眼婆娑地回頭望著阿爹阿娘和春桃,眼中滿是迷茫和恐懼。
「你們做的很好。」
黑鴉低低飛過屋檐下,黑袍人幽幽開口,像潛於深淵裡魑鬼的低語。
「司鐸大人,那您答應我們的事情……」
「待萬毒窟中蠱神出,再取其腹下鱗片九片、帶血心肉三錢、一滴蛇毒、一滴恨淚,餵養人面罐中視肉,長生蠱成,服之永壽。」
聽到「長生」兩個字眼,阿爹和阿娘空洞的眼神中頓時有了光彩,阿爹一隻手輕柔地撫摸著懷中的人面陶罐,一邊喃喃著「長生」「永壽」。
那被尊稱為司鐸的黑袍男人不再理會陷入痴狂的夫婦,他一個抬手,身後浩大的黑袍隊伍從中分開,露出一口黑石棺材。那棺材的尺寸很小,就像是為小嬴鉞量身打造的一般。
三兩個黑袍人桎梏住嬴鉞的四肢,像抬屍體一樣將他送入黑石棺材,小嬴鉞撕心裂肺地哭喊著,直至口中被塞進骯髒的布條,只能發出哼哼的嗚咽聲。
「你們放開他!放開他!」靈歸衝上去,想抓住阿鉞掙扎的手,可她還沒碰到,就被司鐸掐住了脖頸,狠狠地推摔在地上。
「無禮的黃毛丫頭。」
司鐸一腳踩在靈歸虛軟的小腹上,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她。
靈歸被踩得說不出話,她感覺五臟六腑都被迫移了位,視線被吃痛的淚水模糊。
唯一能看清的是司鐸紙一樣蒼白而帶著烏青的臉,和那雙跳動著鬼火的眼睛,瞳孔里生長出冥府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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