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你是個果子,就算掉進了泥土裡,也能再長出新芽來,長成一棵新的樹。」
靈歸啞然笑了,她沒想到嬴鉞這個傲嬌毒舌的妖怪也能講出這樣有哲理的話來。
「如果我真的長成一棵樹,我就騰出一個樹洞來給你做窩好嗎?」
靈歸滿含笑意地回眸望向嬴鉞,嘴角還銜著清澈的月光。
少女的面容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靈動,微微下垂的眼角似是含著春雪融水,眉毛是標緻的落尾眉,讓她平添幾分悲天憫人的聖潔,鼻頭圓潤可愛,嘴唇飽滿地像塊紅色的瑪瑙石,嬴鉞不禁一時失了神。
「我還沒有睡過樹洞。」
「笨蛋,你怎麼還當真啊。」
靈歸爽朗地笑了,驚起枝頭棲息的雀鳥。
「不許罵我笨蛋。」嬴鉞垂眸看著靈歸的目光帶上了幾分哀怨。
「好,我不罵你。你看今晚月朗星稀,微風和煦,是個講故事的好時候,你還沒有和我講過你的過去呢。」
「我沒有什麼過去。」
嬴鉞聲音弱了下來,低下了頭,鴉羽般的長睫在眼瞼下打出一片濃重的陰影。
「我被封印前大多數的記憶,我都記不起來了。我只記得,我原本,應該是在一個鬥獸場裡當蛇奴的。
那是座很大很大的樓,流光溢彩,笙歌燕舞的聲音從來不會停下來。
我記憶的開端就在那座樓里,我脖子上戴著鐵鏈被困在鐵籠里,穿著華麗衣裳的貴族們圍坐在四周。
他們找來各種各樣的妖獸放進我的籠子裡,有來自崑崙的巨鷹,有來自西域的狼妖,還有來自無盡海的鮫人。我們在那籠子裡纏鬥地渾身鮮血,而他們在高台之上,飲酒、奏樂、狂笑、作詩、交.媾。」
嬴鉞說著說著,藏在衣袖下的手越窩越緊,直到鋒利的指甲掐進了肉里。
靈歸感受到異樣,連忙拉起他的手,將他自殘的指頭拉開,攏在自己溫熱的掌心間。
「他們太壞了!」
「對不起啊,我原本不想把這些都告訴你的,可我忍不住。」
嬴鉞覺得,他不該把靈歸作為一個他傾吐這些黑暗過去的對象。
「這不是你的錯。」
靈歸笑著抬手,將遮住他眼眸的一縷捲曲碎發輕輕捋回了他耳後。
她突然發現嬴鉞好像比之前在姑瑤山里長高了一些,如今她的頭頂好像只能到他胸口的位置了。
「那你還想,繼續聽下去嗎?」
嬴鉞眼眸瘋狂地顫動,小心翼翼地問。
「嗯,你繼續說吧。」
「後來,我在那所鬥獸場裡遇到了我的第一個朋友,那是一隻黑貓妖,他年齡比我大許多,閱歷也比我豐富許多。
他給我講了許多關於這個世界的事情,他告訴我,外面有許多好人,會將流浪的小貓撿回家,會給他們做過冬的小窩。就像他的小主人,據他描述,那是個很善良的小姑娘。因為他,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我同外面那個世界的聯繫。」
嬴鉞眼前仿佛又浮現出那個長著黑貓耳朵和長長尾巴的男子,渾身帶著血,殘缺的鮮紅嘴唇下是半顆斷掉的牙齒。
「然後呢?」
「後來他死了,那群貴人們格外青睞他,他們想強迫他放下自己的尊嚴,可他不從,他們便用開水燙掉了他的皮毛,將他的四肢折斷,將他的尾巴活生生拔了下來,眼珠子都挖了出來做成了吊墜。然後那天,我將那群高台上坐著的人都殺掉了。」
嬴鉞突然頓住了回憶,不再繼續往下說,他帶著悲愴與蒼涼的眼神看向靈歸開口。
「我殺了很多人,按照黑貓的說法,我是個壞妖怪了。」
他在那坐樓里見過許多女人,塗脂抹粉的、衣衫不整的、嬌嗔嬉笑的、滿臉皺紋的,她們也每日每夜地在那座樓里往來生活,洗漱、梳妝、歌舞、陪酒,像一群背上拴著無形絲線的木偶。
他記得有一次,一個抹著鮮艷口脂的中年婦迫他喝下了一整壺加了春藥的烈酒,將他與一隻發情期的鮫人關在了一起,可他當時心中只有噁心和憤怒,他將那隻鮫人丟出了他的鐵籠,咬傷了那個婦人。那是他第一次傷人,他也因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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