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志怪錄上可都是些上了年紀、半截入土的老妖怪了,不會有我的。」
嬴鉞撇撇嘴,他還是只年輕的小野蛇。
這繪本上有不少熟悉的妖怪,甚至記錄了九蠱鈴的幾位蠱神,譬如鬼葉楓——葉生鬼面,以執念為生,擅激生異化,性凶。冥河蓮——並蒂雙生,食亡者遺夢,化噩善兩形。
「這裡,看,白矖和螣蛇。」
「不認識,沒聽說過。」
嬴鉞看了看那扉頁上畫著的,兩條尾巴相交纏的一白一黑兩條蛇,黑蛇頭生銀月短角,腹生鱗骨雙翼,白蛇幻鱗如玉,眸含雪霜。
「他們可是你爹娘!」
靈歸認真地看著嬴鉞的眼睛說到,看上去不像在開玩笑。
「……你認真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
「哪有看著繪本隨便給妖怪指認爹娘的道理?我雖然是蛇,但也不是隨便什麼蛇都能當我爹娘的。」
他從前一直以為,他原本只是個沒人要的蛇蛋,被丟在荒郊野嶺里自己孵化了,吸收了天地精華,莫名其妙得了人形。
「這說來話長了,你信我就對了,何況哪有尋常蛇會長翅膀?」
靈歸笑問他,讓他頓時啞口無言。
「讓我看看……這上面有沒有寫喜好啊什麼的……嗯,這裡,螣蛇喜飲霜吞霧,喜清晨朝日,喜礦石光華……」
「總覺得這繪本是在編故事……」
「是不是在編故事,試試就知道了嘛…」
靈歸一邊仔細地讀著,心裡仔細盤算著幫助嬴鉞療傷的宏大計劃。
第40章
雲夢澤① 這是來自神巫的祝禮(劇情)……
星稀河影轉, 霜重月華孤。
長夜未央,林塘杳然。餘餘霧露從雲夢江上湧來,裹挾著古杏花未眠的夢和蒹葭春日的囈語, 輕輕踩過窗欞。
一隻貓兒躡手躡腳地從軟羅帳里拱了出來, 床頭掛著的鈴鐺叮咚一陣響。
貓兒踩在雪泥里般靜悄悄移動著, 瑩白的一道狡黠影子, 摸索著爬上了床前的一榻被褥里。
那原不是貓兒, 是裹在月白睡袍里的靈歸, 頭髮凌亂蓬鬆,倒真像只炸毛的小貓。
嬴鉞此刻睡得正酣——他自從黑石棺里出來後,本已經被漫長孤獨消磨掉的睡眠似乎逐漸恢復了——蛇本來就是愛睡覺的動物。
靈歸跪坐在嬴鉞身旁,聽著他均勻而淺的呼吸聲,伴隨著月色勾勒的身體輪廓一下下起伏。泠光把他的臉映得極白, 像層纖薄玉脂的皮膚下,幾乎能看見青色的血管和精心雕琢般的骨骼。
他是半蜷著睡的,像個畏寒的嬰兒,身子側向左,右手枕在耳側,左手抵在額前。藕荷絲衾襁褓般將他裹起來。
他睡起來乖得不像話。
「嘿,小蛇, 起床啦!」
靈歸貼在他耳邊虛聲低語。
「……唔,天還沒亮……」
嬴鉞閉著眼睛嘟囔了一聲,被子往上扯了些,將鼻尖下的位置都埋進了被窩。
「一年之計在於春, 一日之計在於晨,現在既是春,又是晨, 大好時光,怎能浪費!」
靈歸把嬴鉞從被窩裡拖出半個腦袋來。
放在往日里,沒人能在睡懶覺這件事情上比得過靈歸,但是今日不同——
靈歸昨夜根本沒曾闔眼,借著青鳳蝶的螢光,翻讀了一晚上的《黔青志怪錄》。
整個客棧都沉在靜謐的夜色里,只有檐下一盞絳紗燈,搖著幔簾與微風絮語。
階下的大黃狗翻著白肚皮打盹,連池中錦鯉也不再擺動尾鰭了。靈歸踮著腳尖,拉著睡眼惺忪的嬴鉞,摸黑出了客棧。
馬兒們都在馬廄里打著瞌睡,靈歸實在不好意思再去麻煩它們。遂步行著到江邊渡口,一路上只有鳥鳴蟲吟,和嬴鉞不曾間斷的哈欠聲。眼睛微眯著,像還沉在迷夢裡。
渡口處,點亮一盞引渡天燈。
不一會兒,一點葳蕤漁火盪開濃霧,一葉竹排筏靠了岸。
擺渡的是個清雅素麗的白衣姑娘,頭上簪了朵玉露芙蕖,身上披著薜荔蓑衣,背上背著竹篾斗笠。
船頭站了兩隻白頸兒的烏羽鸕鶿,姑娘身後的魚籃里還有幾隻活蹦亂跳的小魚。
——月明樓被燒毀後,雲夢澤一夜間似乎多了許多簪花的俏麗姑娘,或游於山澤林野,或忙於食肆小攤,或在街頭賣起了杏花。
那漁女見了靈歸,先是怯生生打量一番,隨後連忙邀二人上了渡船。
「原是恩人點了渡燈,真是好巧。」
「你認識我們?」
靈歸和嬴鉞踏上了渡船。
那漁女提著盞竹編小燈坐在船頭,有些羞澀地垂著頭答道:
「嗯,我在月明樓里位分低,不曾入得舞池,恩人看我面生倒不奇怪。」
「姑娘原是花娘,難怪風姿綽約,我沒做什麼事情,談不上什麼恩人不恩人的。」
靈歸被美人一口一個恩人叫得骨子酥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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