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清河抬眸彬彬有禮,字字綿軟含蓄,卻又字字踩在要點上。
見盧清河話以說至此,祈安帝姬也不好再拒絕,想來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便應下來:
「我使團中人,今天之內你們自可問詢。但我有要求,一不能用刑逼供,二不能用巫術控心,三要講禮儀規矩,畢竟於理而言,我們沒有義務配合你們的調查。」
祈安帝姬一手甩開了離洛緊抓著自己的袖子的手,神色不悅地扭頭看他,低聲道:
「你莫要攔我,我們行得正坐得端,讓他們儘管問去就是了。」
離洛滿臉黑線,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不知皇帝派這麼個莽撞無知的帝姬來,究竟是來歷練帝姬的還是來歷練他的。
「那就由我去問詢這幫中州小兒……」
聶子羅雙手抱胸,話音未落,卻被打斷。
「不行。」
祈安帝姬一口回絕。
「聶族長如此『英姿颯爽』,著實令人望而生畏,本帝姬出於對我們中州人的安全考慮,只得婉拒聶族長的熱情了。」
「你……」
「咳咳……那便我來吧。」
盧清河攔住怒髮衝冠的聶子羅,出面道。
「清河姐姐自然是可以的。」
祈安帝姬變臉般露出抹微笑來。
離洛聞言微微舒了一口氣,聶子羅此人,性情莽撞易怒,能動手不動口,十分不好惹,又心思直純,無執念所擾,攻外攻心,皆不容易。至於這病殃殃的盧清河,雖是心思玲瓏,城府深沉,他卻能看得出來,她是個被私慾妄念所困囿之人,並非無懈可擊。
盧清河隨祈安帝姬離開了。
原本,在昨夜的宴會上,祈安帝姬與諸位族長聊得甚是愉快。祈安帝姬更是憑藉著出色的酒品征服了向來對她成見頗大的聶子羅,二人借著酒力,險些稱姐道妹起來。眾人更是商量好了,今日要帶使團眾人去藥王谷、蝶宮和天花水鏡參觀。
然而如今陡生巨變,祈安帝姬要同盧清河一起問詢,原定計劃只得推遲。
明歡與聶子羅決定回地牢,繼續逼供十二日殺陣中擒獲的羽族俘虜,蘇木臨時得到通知,要去救治花蠱發作的花娘。
而靈歸則同塗山無憂與蘇木,隨送靈的隊伍回到荒冢——一方面是為了送蚩最後一程,另一方面,也要順便調查荒冢和棺材山有沒有遺留下入侵者的蛛絲馬跡。
依照祖訓,蚩的漆棺在蘆笙場中央停放了三個時辰。期間,巫都前來獻花弔唁的百姓不計其數,白色彼岸花簇擁成蒼白的花海,哀婉的蘆笙與銅鼓不曾停下。
在巫都百姓們的印象里,枯骨氏這位年輕的族長在位不過二三年。他的父親執掌枯骨氏的五十餘年裡,是黔青有史以來最為太平和樂的五十年。這五十餘年裡,黔青不再有客死他鄉的戰士,不再有橫屍荒野的離人,枯骨氏的巫族也不再像他們的先祖那般,行走於十萬大山間,遠渡於雲夢煙霧中,趕屍送靈。
人們都以為,黔青會迎來下一個和平美好的五十年,這位年幼的少主也會像他的父親一樣,安穩地走過一生。然而天下風雲暗涌,蚩的死更像是沉夜將至前的鳴鐘。黔青是神眷之地,自古便不太平,沒人知道黔青和巫都的命運會走向何處。
漆棺前,火盆中燃燒著熊熊的烈焰,蚩的衣物、首飾,包括那塊蒙面的觀音黑紗,都被投入火盆中,化為黑灰。
待未時一過,荒冢的人來了,巫族們舉著火把在棺材邊踏歌繞舞,隨後抬起漆棺,乘上渡船,溯雲夢江而上,送靈歸荒冢。
這群來接靈的人,為首的正是荒冢選出的新任族長,蚩的叔父,名為擎。看上去是位蒼髯如戟、鬚髮皆白的中年男子。
上行船前,靈歸將小黑蛇從竹簍里拿了出來,欲將它託付給留在巫都的聶子羅:
「阿鉞,我今晚有事情要辦,沒辦法照顧你,你今晚先跟著子羅,她也是蛇,她會照顧好你的。」
聶子羅露出個三分驚悚七分得意的笑容,對著小黑蛇伸出蛇爪,語氣壓得分外溫柔:
「來吧,讓你見識見識姐姐的手段。」
「嘶嘶嘶嘶!」
【不要不要!】
小黑蛇瘋狂搖著腦袋,見靈歸執意要走,索性一口咬住靈歸的袖口不鬆口。
「不行,你真的不能跟著我!」
靈歸狠狠心,將阿鉞拽開,塞進了聶子羅懷裡,隨後轉身準備逃跑。
小黑蛇突然尾巴一用勁,彈射起來,直直朝靈歸撲去,竟然直接化作靈體融進了靈歸的身體裡消失不見了。
靈歸感覺胸口一熱,低頭看去,那個之前被標記上的蛇形刺青印記,本來已經逐漸變淡到要快看不見了,現在顏色一下子變深了。靈歸又定睛一看,那蛇形刺青竟然動了起來,吐了吐蛇信子,蛇尾擺了擺,像活過來了一樣。
「子羅,你快看,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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