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死,卻死不掉,只得瘋狂與那群蟲蛇廝殺,渴了喝蟲血,餓了吃蟲肉。每每殺掉一批,便很快會有人補上新的。
久而久之,蟲蛇的屍體堆積成了山。
他很痛苦,想殺了所有人。
那天后,春桃的爹娘瘋了,也不再認她這個女兒,每天抱著懷裡那個蠱罐,輕聲細語地喊「乖孩子乖孩子」。
為了討口飯吃,靈歸仔細研究爹娘留下來的方子,學會了做梨膏糖,獨自經營起寨子裡那糖鋪來。
靈歸是在嬴鉞被關進去的第二個月,跟蹤去補蛇蟲的人找到萬毒窟的位置的。但那洞口有扇石門,她進不去,好在她找到一個狹窄的石縫,似乎連通萬毒窟。待那群人走乾淨了,她往裡面喚一聲:「阿鉞?」
良久,血淋淋的蛇妖爬到了石縫處。渾身鱗片被咬得七七八八,滿身傷痕,眼睛被膿水糊滿,胳膊上還爬著許多蟲子。
靈歸被嚇得心頭震顫,她伸出手來去摸阿鉞,卻被阿鉞身上纏著的蜈蚣嚇退了回去。
阿鉞朝靈歸伸出手,啞聲哭泣:
「春桃姐姐,為什麼……我好想死,春桃姐姐,求你殺了我!」
靈歸一邊哭,一邊將手沿著狹窄的、僅容手臂通過的石縫伸進去,摸索到嬴鉞的手。
靈歸說:「別怕別怕,阿鉞不會死的,我會救你出來的,阿鉞別怕!」
靈歸轉而從腰間摸出一顆梨膏糖,塞進嬴鉞黏糊糊沾滿血泥的手裡:
「阿鉞吃糖,吃了糖就不會那麼難受。」
後來,似乎是發現了端倪,守在萬毒窟的人越來越多,巡邏也越來越嚴。只有每月十五時,靈歸才能跑去找嬴鉞。
嬴鉞每月,僅僅憑那幾顆梨膏糖,強撐著與蛇蟲廝殺,累了就躺回黑石棺材裡,痛苦得受不了了,就拿出糖來舔一舔。
如此的日子,又是幾年。
再後來,靈歸終於被發現了。
那個石縫被永遠地堵上了,靈歸身上也下被種下了致使半身殘疾的蠱,她再也沒法見到阿鉞。
可她還得活著呀,她答應了春桃,要一直陪著她的家人。就算她的爹娘已經瘋魔,就算她的弟弟已經被永遠封在萬毒窟里。可只要他們還沒死,她的任務就沒結束。
直到某天,她採購糖料趕回來時——
靈歸看著眼前殘敗村寨的廢墟,焦黑如炭的房屋與屍體看不到盡頭,方圓十里,連棵活著的草都沒有剩下。北風揚起餘燼,像黑色的潮水從天邊漫涌過來。靈歸甚至聞到了屍體焦糊的惡臭,一陣反胃。
有半死不活的人掙扎著從廢墟里爬出來,抓住靈歸的裙角嘶喊著:
「春桃,快跑啊!蠱蛇,失控了!」
下一秒,他也咽氣了。
離風用嬴鉞培養的,乃是「噬元蠱」。就是要讓他無窮無盡地吞噬蟲蛇,然後將吞進去的力量轉化為劇毒煙霧。
鉞,兵器也。離風就是想讓嬴鉞變成一個為他所掌控的人形殺器。如今只差最後一步,就是磨滅掉他全部的意識,變成一把冰冷的斧鉞。可在這一步上,他們似乎失敗了。
萬毒窟的祭壇上,追隨離風司鐸的村民們為蠱蛇穿上華麗的祭服,將他塞進棺材裡,忽而,被蛇尾貫穿了胸膛。
嬴鉞失控了,他打破萬毒窟,從屍山血海里爬了出來,將多年來他所吞噬的毒與惡悉數奉還給了千燈寨。
靈歸不住地顫抖和落淚,這景象實在太過慘烈,這些死了的人中,有始作俑者,有冷漠的看客,也有不知情的村人。
而嬴鉞,他是兇手,可又何其無辜?
靈歸聽到一陣叮咚陸離的環佩奏鳴,長街盡頭,清瘦而蒼白的少年,一襲繁瑣綺靡的祭祀巫袍,染血的銀飾沉甸甸地壓在他身上。綴著獸面銀片與烏鴉羽毛的裙擺長長拖在身後,在焦黑的灰燼上拓出條血道。
那張臉,是嬴鉞。
少年神情麻木,仿佛沒有任何情緒,像具方匣里精緻的人皮偶。
他眼睛上蒙著塊紅布,他依然是個瞎子,沒有任何情感思緒,被怨念仇恨充斥的瞎子。<="<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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