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烏歸低頭閉眼,認命般地呈上看得出已盡力抹平但仍皺皺巴巴的紙片,「顧公子讓鬼侍將這紙片交給尊主,還說,如果尊主看了紙片仍不見他的話,他就於今日自行了斷灰飛煙滅。」
言至最後,烏歸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燕鶴青伸手接過紙片,瞧了瞧那上面鬼畫符般的字跡,微微皺眉,頗為頭疼,也懶得耗費精力去辯認。算算時間也將人晾得差不多,見一見倒也無妨。
燕鶴青沉默半刻,道:「罷了,既然他想見本尊,那你就帶他過來吧。」
烏歸怔了一瞬,低頭答是。
片刻後,烏歸帶著顧嶼來到了聽雨閣。燕鶴青放下手中的筆,抬頭看向眼前的男子。
顧嶼一襲白衣,長身玉立,如墨般的長髮被一根白玉簪鬆鬆地束起,幾縷髮絲垂落臉頰兩側,顯得整個人十分慵懶隨性,但又有一股說不出的貴氣和風流韻味。
他的面容比以前略顯蒼白,可能是因為受傷的緣故,卻也因此增添了幾分病弱之氣。但那一雙狹長的狐狸眼,微微上揚的嘴角,以及周身散發出的氣質,都讓他看起來並不柔弱,反而有一種別樣的驚艷和灑脫。
縱然自認不愛美色如燕鶴青,也不得不承認這混蛋的確生了副好皮囊。
「見過尊主。」顧嶼行禮道。
燕鶴青微微頷首,示意烏歸扶他坐下。「找我何事?」
顧嶼猶豫一瞬,先是語氣低落說道:「尊主,實不相瞞,自從來到這裡後,顧某一直在思考自己存在的意義。當初活著的時候受世人勸說,顧某也曾以為權力和財富便是一切,」
而後語氣轉為猶疑,「但如今顧某身死後已然明了,人世繁華都不過是過眼雲煙。顧某既來到此處,理應找到真正心之所向的道......」
最後一抬眼,語氣堅定:「經過這些時日,顧某如今終於確信,尊主您,便是我心之所向!顧某願在此立誓,從今日起,刀山火海,任君差遣,顧某絕不退縮半分.!」
這一番話說得削金斷玉,鏗鏘有力,顧嶼自認誠意十足地表了忠心,自個兒說得高興,卻忽略了四周詭異的寂靜。
旁邊的烏歸瞪大雙眼,於這等尷尬場合中努力蜷縮在一旁,試圖減少存在感,內心茫然震驚崩潰不已。
不是也沒人告訴我那些傳言都是真的啊。這小子居然真的和北鬼主有一腿啊!
燕鶴青則從頭到尾靜靜地聽著顧嶼的訴說,神色逐漸麻木,最後嘴角揚起一抹譏諷的笑。只在某一刻不知想到了什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
「尋找自己的道?」燕鶴青輕聲問道,「你可知道,每日都有成百上千的鬼魂湧入閻浮城發誓為本尊效勞,他們大多數都有所求,或求權勢力量,或求富貴安穩。
既有所求,便有軟肋,同他們談交易總歸明了。而顧公子你既無所求,本尊為何要信你的效忠?」
像是早就預料到她會這樣問,顧嶼微微一笑,坦然答道:「尊主您將顧某從迷淵帶出,總不會只是一時心善之舉。再加上元兄為我解釋的那些,顧某這點自信總還是有的,尊主需要我做事,不是嗎?」
燕鶴青沉默片刻,而後嘴角微揚:「可是能幫本尊的不止你一個。顧公子還是太過自信了。」
顧嶼:「……」好好好,大哥你不按套路出牌。
雖然對方話都說到這份上,但他這君子總還得裝下去,遂嘆息一聲作無可奈何狀,道:「既如此,元兄對顧某提起過,凡修羅道的鬼均可自影石中得牽引天命者。尊主既不願用顧某做事,那便懇請尊主放我離開,讓顧某自去承引天命。」
此言一出,閣內又是一陣寂靜。燕鶴青唇角微彎,周身氣壓驟降,眉眼間現出些許戾氣,看向座上渾然不覺的某人。
不多時卻又低頭垂眸,自顧自地提壺倒了杯茶。
烏歸縮在一旁角落中瑟瑟發抖,心中默默為顧嶼點了根蠟。
顧嶼等了許久亦未等到回答,耐心逐漸消耗殆盡,忍不住開口道:「……尊主?」!
燕鶴青垂眼,不去看他:「不知顧公子方才提到的元兄是誰?我府上似乎並沒有這一位。」
顧嶼「啊」了一聲,實在沒跟上北鬼主這山路十八彎的思路,茫然答道:「喔,烏歸兄那日……」
還未答完,角落中烏歸便開始拼命咳嗽,面龐通紅,活像下一刻就要於此間嘔血而死。
顧嶼乖覺地閉了嘴。
燕鶴青冷笑一聲,瞥了烏歸一眼。咳嗽聲立即停下。燕鶴青無語片刻,擺擺手放他離去,顯然是懶得計較。
顧嶼緩過了神,試探性問道:「尊主,關於顧某去留一事,您可考慮好了?」
燕鶴青神色淡漠,聲音冷冽如冰:「不必去問影石,你的天命,在我手裡。」
她站起身,緩緩踱至顧嶼面前,俯身看向他的眼睛。一雙狐狸眼,眼尾上挑,別具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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