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一步,力道極重地一把扼住燕鶴青的手腕,將人狠狠拽到身前。
「是啊……宋浮白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隻滿懷不甘從地獄裡爬回來的厲鬼罷了。」
宋浮白湊近她的耳畔,語氣溫柔,幾近呢喃道,「怎麼,我沒死成,讓阿青失望了麼?」
陰冷氣息打在頸側,仿若下一秒就要將人連皮帶骨,生吞活剝入腹。
燕鶴青覺得自己的手腕被攥得生疼,用力掙了掙,反而被他箍得更緊。她氣極反笑,抬起另一隻手甩了他一巴掌。
宋浮白臉上登時紅痕一片,看著倒是比這會兒受制於人的燕鶴青還要悽慘。
不遠處,宋酌一隻手捂著臉,莫名覺得自己挨了一拳的半邊臉又開始疼了。
他一邊將自個兒的眼睛瞪得溜圓,一眨不眨地瞧著那兩人,一邊還不忘順手撈了幾片葉子把旁邊發伏蝶的眼睛蓋上,小聲嘀咕道:「少兒不宜少兒不宜,可別跟著他們學壞了。」
發伏蝶搖了搖腦袋,聽話地閉上了眼。
惶惶四野俱焦土,不見青山。
城中火勢漸滅,徒余斷壁殘垣。倖存者百不足一,縱然僥倖劫後餘生,也多是木木呆呆,滿目驚惶。
烏歸也在其中。雖是仍舊維持著被裹成了個粽子的形態,但好歹是活的,沒死。
看見他的那刻,顧嶼大喜過望,當即就要拖著殘腿蹦躂著去跟他搭話。可惜剛蹦躂不到兩步,就被援軍中的醫師眼疾手快一把扯了回來。
好不容易等到上完藥接了骨,烏歸已經混在一群同樣被裹成粽子的鬼中,不知去向。
顧嶼若無其事地往那堆粽子鬼的方向瞥了一眼,果斷放棄了從中找人的想法。
罷了,只要知道人還活著就好。
他倚著牆,雙目微合,倦意如潮水般洶湧襲來。一整夜的驚魂未定,血腥,暴力,殺戮,以致此刻身體後知後覺的疲憊不堪。
然而平靜不過半刻——
「轟——!」 地面在劇烈顫動,不知從何處出現的蛛網般的黑潮,裹挾著沖天怨氣直奔眾鬼聚集處而來。
昨日一夜大火中的枉死鬼怨氣正盛,加之事態發展出人意料,在城中搜尋的赤甲兵士尚來不及反應便被這怨氣盡數吞噬殆盡。
黑潮得了愈多怨氣,其侵蝕範圍便愈大,由方圓十里轉至方圓百里,行過處土壤寸寸枯竭。
無盡怨念與濃鬱血腥氣交織中,黑潮於半空中漸漸盤旋成形,竟是條三頭巨蟒。
血紅的瞳仁,身上黑鱗密布。
三隻蛇頭爭先恐後地嘶嘶吐著蛇信,粗壯身軀稍一扭曲,周身怨氣凝作濃霧,瞬間化作毒蛇猛獸向尚還處在劫後餘生的慶幸中的諸鬼撲了過來。
「都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跑?!」混亂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眾鬼立時向四面八方逃竄。一時間天昏地暗,吵嚷聲無止無休。
不多時,得了首領命令的紅甲兵士匆匆趕來,聲色俱厲地呵斥住了試圖逃跑的諸鬼,拔劍出鞘並放言道,再逃者殺無赦。這才勉強鎮住了局面。
眾鬼嘴上尚在嘟嘟囔囔地抱怨著,行為倒是很誠實,縮在角落裡,戰戰兢兢不敢再動。
中央讓出的一方空地處,那紅甲兵士的小金人首領身上驟然金光大盛,掌心結印,靈力噴涌而出,一道燦金結界悄然化作護佑諸鬼的屏障,將一眾濃霧化形的毒蛇猛獸阻在結界外。
顧嶼單手支頷,狐狸眼微微眯起,瞧著那在昏暗中發著金光的身影,默不作聲地想,這防禦結界好用是好用,只是需耗費施法者諸多靈力,要用來抵擋外邊那些怨氣攻擊,怕是撐不過半個時辰。
要想活著從這裡走出去,還是得另想辦法。
正暗自思索間,卻聽到那小金人首領忽而回頭吼了一聲:「燕鶴青她人呢?!怎麼?該在的時候又不在了?!」
顧嶼被小金人這突如其來一嗓子嚇得不輕,抬頭去看時,只見四周紅甲兵士們齊齊跪地,異口同聲道:「是屬下無能,未能於此間尋到北鬼主。望尊主責罰!」
顧嶼:「…………………………不是等等,你說誰?」
北鬼主,燕鶴青。
顧嶼扶著牆壁有些僵硬地站起身來,舉目四下環顧,試圖從中找到那隻差點想吃了自己巨獸,同那人並不算熟悉的身影。
然而視線遊蕩了一圈又一圈,終究一無所獲。
燕鶴青不在這兒,那她送自己回來後去了什麼地方……顧嶼皺了皺眉頭,努力回想,他們當時是往東,不,……往西邊走了過去。
現在想想,不對勁。哪裡都不對勁。
那隻巨獸明明已經吃了城中那麼多鬼,性子乖戾無常,以殺戮嗜血為樂,為何偏偏會聽燕鶴青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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