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此刻卻是連掙扎都做不到,目光漸漸渙散。她想,或許自己當真要命絕於此。
然而片刻後,什麼東西被悶聲碰撞著拖了過來。那東西出現的一剎那,身上禁錮瞬息泯滅,宋浮白的身形化為煙塵。
待到窒息感漸漸消除,她俯身去察看那東西,叫出了一個頗為意外的名字:「……顧嶼。」
那小子莫名其妙地出現,又陰差陽錯地救了自己一命。她理應感激。
彼時燕鶴青默不作聲地想,沒想到會是他拉自己出了地獄。
夜風拂面而過,身後有腳步聲傳來。燕鶴青回身望了過去,微微一怔道:「你怎麼來了?」
裴寧夜瞪了她一眼,大步流星地上前將人拉了回來,訓斥道:「你大半夜不睡覺,亂跑什麼?害得我找人都找不到。」
燕鶴青被這突如其來的訓斥搞得一頭霧水,試探著反問道:「你大半夜不睡覺,找我做什麼?」
裴寧夜滿腔怨氣成功被這一句話激起,雙手環抱在胸前,冷哼一聲,斜睨著她道:「做什麼?這該問你才是。
這些日子本尊和那些紅甲兵士為了那些鬼眾忙裡忙外幹活的時候,你在做什麼?你什麼都沒做!好歹也是一方鬼主,躲在角落裡袖手旁觀算什麼?!」
原來是為了這個來的,燕鶴青心中瞭然,嘆了口氣道:「那也只是你看見的罷了,你怎麼能說我什麼都沒做?我幫過那些鬼眾做過飯的。」
裴寧夜將信將疑地瞟了她一眼:「你還會做飯?我怎麼不知道?」
燕鶴青又嘆了口氣道:「不會。所以他們吃完了之後,上吐下瀉了整整三日。從此不讓我碰灶房。」
裴寧夜咳嗽兩聲,不服氣地垂死掙扎:「……那還有別的活可干啊,比如熬藥,劈柴,照看幼童。你總得選一樣做吧。」
燕鶴青微微皺眉回憶一番,淡淡道:「這些我都做過了。只不過熬藥時藥罐炸了,劈柴時不小心把自己劈了,照看幼童時他們一見到我就哇哇大哭,並且怎麼也哄不好。」
言及此處,她有些鬱悶地摸了摸自己的臉,低聲道:「真是的,有那麼嚇人麼?」
裴寧夜聽得有些頭痛,長嘆一聲道:「……算了。我算是聽明白了,你不會幹活,只會添亂。」
燕鶴青唇角微揚,附和著點頭。
眼見氣氛和緩了下來,裴寧夜狀似無意地挑眉問道: 「你和顧嶼這些日子都睡在一起?」
一擊致命。
裴寧夜笑意盈盈,燕鶴青沉默地看著她,並不開口。良久,許是覺得終究拗不過,翻了個白眼道:「這次又要借多少?」
裴寧夜笑得真心實意,滿面春風道:「二十萬銀。三個月內一定還。」
燕鶴青思量一番,頗不情願道:「成交。」
目的既已達到,銀錢也入了口袋。裴鬼主終於有閒心來關注一下周遭,嘖了幾聲,好奇道:「你還沒說你來這種地方做什麼?」
燕鶴青回頭看了看當日深淵所在處,不知想到了什麼,冷笑道:「半夜醒了氣得睡不著。誰知道宋浮白欠錢不還身先死。
我借給他的那一百萬銀錢全打了水漂。整整一百萬一分都沒還,一分都都沒還啊!」
言至最後,已經帶上了點咬牙切齒的意思。
唔,這話光是聽著就很令人絕望。
裴寧夜對此表示十分同情。
又過了幾日,眾鬼中傷殘者已痊癒了大半。裴寧夜同幾名心腹商討一番後,決定先將城中殘餘鬼眾帶回東城域中療養,待傷好後再由他們自行決定去留。
眾鬼對她感恩戴德,跪在地上一口一個尊主,實在是把她看作天降神兵一樣的存在。
待到臨行之日,燕鶴青同顧嶼站在原地送別眾鬼。裴寧夜騎在馬上,眼瞳亮得驚人,微微俯身看向他們,朗聲道:「二位,後會有期。」
言畢,率領紅甲兵士同眾鬼,英姿颯爽,一騎絕塵而去。
夕陽西下,倦鳥歸林。城外山林中僅剩的一頂帳篷里,烏歸跪在地上嚎啕不止。
燕鶴青站在他身前,神情是見怪不怪的淡然,眉眼間不經意透露出些許不耐煩,卻並不出言勸阻。
顧嶼蹲在烏歸身後,捂著耳朵,堅強地忍受了近一個時辰的鬼哭狼嚎。
最後腦殼生疼實在忍不下去,站起身,一步步緩慢移到燕鶴青身側,低聲道:「鬼主大人,要不你勸勸元兄,讓他別哭了?
這都一個時辰了,再哭下去傷身傷心又傷眼睛,哭壞了身體可不值當。」
燕鶴青聞言,冷冷看向地上跪著的人,道:「腦子裡進的水總得流出來,下次才能長個記性。
免得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一味不動腦子地跟從。」眼神微微掃過顧嶼,「你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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