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天色灰暗, 辨不出日出日落。待他們尋到唯一一家尚算完好的客棧時, 看熱鬧的眾鬼一哄而散。耳畔終於得了清淨, 烏歸同顧嶼齊齊鬆了一口氣。
燕鶴青回身看了他們一眼,烏歸趕忙上前,推開了客棧門。顧嶼垂眸,心道這也太殷勤了些。
客棧內是意想不到的明亮。幾張黑漆木桌旁圍坐滿了外城鬼, 原本尚在說說笑笑相互交談,此時驟然見門大開,寒風入室,皆是停下談話,頗為不滿地瞧了過來。
烏歸尷尬地站在門口,一時不知所措。
燕鶴青走進客棧,淡淡往四周瞧了瞧,將諸鬼或打量或不善的目光全然當成了空氣。顧嶼嘆了口氣,示意烏歸先進去,將門輕輕帶上。
三人在一張空桌旁坐下。盯了片刻,見這三人除了其中兩人生得特別好看外,也沒什麼其餘特別之處,周圍鬼的視線逐漸轉移,又開始了新一輪交談。
不多時,一步履蹣跚的老鬼走到他們面前,含混不清地問他們要茶還是要水。談話聲太吵,老鬼的聲音又太小,燕鶴青聽得不大真切,正待耐著性子再問一遍。
只聽「轟」地一聲,眾鬼下意識地循聲望去,只見一片煙塵中,客棧門吱呀吱呀搖搖晃晃地倒在地上,碎了。
剎那間寒風倒灌,煙塵嗆得眾鬼連連咳嗽。好不容易待煙塵散去,一面容清秀的紅衣公子施施然走了進來,回過頭神色不耐地沖身後人喊道:「行了行了,門都已經踹了。別同我較勁了,進來吧。」
門口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伴著清脆鈴音,一白衣公子走了進來。
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眾鬼登時瞪大雙眼,鴉雀無聲,怒氣都丟到九霄雲外,腦袋裡來來回回重複播著四個字:謫仙之姿。
美,太美了。
有些人耗盡一生去追尋明月,而有些人站在那裡就是明月。
明明這白衣公子只著一襲素白,周身並無半分裝飾,墨發簡單用一色髮帶束起,偏偏勝過人間萬紫千紅的春景。
面容俊美,每一分顏色都恰到好處,眉如墨畫,鼻挺唇薄。一雙冷風眸看向人時,縱然無情也動人心魄。
他站到紅衣公子身邊,微微垂眸,輕聲嘆息道:「別總是這般胡鬧。」 言畢,指尖掐訣,將那碎成片狀的客棧門修補好,又妥善安了回去。
紅衣公子見人已經進來,便不再搭理他。四下看了一圈,發覺只有燕鶴青那一桌尚有空位,眼眸亮了亮,瞬息間移到了她身旁的空位上,笑意吟吟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燕鶴青:「…………………………」
她現在想跑還來得及麼。
顧嶼同烏歸對視一眼,靜待活人飛天的大戲。
但燕鶴青卻並沒有如他們料想的那般惱火,許久之前曾有人告誡她,出門在外,若非迫不得已,不可隨意傷人。
雖說一次都沒做到,但燕鶴青對這話深以為然。
是以此刻,哪怕這紅衣公子舉止孟浪,她也並沒有將人踹飛或者打殘,只是閉了眼,用力將手抽了出來。
沒有見到預想中的飛天大戲,顧嶼實在很失望,將那已看呆的老鬼招到了身邊,要了兩壺茶。
未曾想那紅衣公子不依不饒地往燕鶴青身上靠了靠,又抓住了她的另一隻手,眼眸眯成一條線,笑得痴呆,十足的色鬼做派:「嘖,真是想不到這窮山惡水的地方竟還能生出姑娘這般的美人。
今日相遇便是有緣。不知美人芳齡幾何?家住何處?可有婚配?」
唔,出門在外,應當溫和些,不可隨意傷人。
燕鶴青冷眼看著他握著自己的手,居然也沒掙脫,唇邊緩慢地扯起一抹弧度,溫和輕聲道:「滾。」
紅衣公子沒得到回答倒也不生氣,反而又湊近了些,向她衣襟處嗅了嗅,誠懇贊道:「美人,你好香。」
若方才的那些話尚可以算是荒唐之言,不作計較。但說出這話,可真是有些不知死活了。
顧嶼一口茶全噴了出來,眼眸亮得出奇,捂著胸口連連咳嗽。烏歸默默將頭埋到桌子下面,試圖尋個地縫鑽進去。
燕鶴青神色晦暗不明,周身漸漸泛出殺意,深吸一口氣,在心中默念,出門在外,不可……不可……不可什麼來著?
眼看好戲即將開場,白衣公子恰時走了過來,俯身對紅衣公子低聲道:「公子還是收斂些,周圍這些人可還看著呢。」
聞言,紅衣公子微一揚眉,轉頭看向那尚處于震驚狀態的眾鬼,聲音驟然陰冷下來:
「哎喲,諸位這是看什麼呢?我這人性子古怪,諸位若是再看下去的話,眼睛莫不是都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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