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別枝只有他。

他要對她好一點，再好一點，怎樣好都不為過。

沈別枝不知道卡爾心裡在想什麼，但看著他憐惜又心疼的表情，她大概猜到了。

卡爾心裡恐怕把她想成小可憐了，認為她只能在這裡陪著他，還心甘情願。

其實她只是懶得出去，外面也沒什麼意思。

當然，也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她和卡爾其實挺聊得來的。

卡爾既聰明，又善解人意，知道她無聊就給她找了很多有趣的東西，話本啊，小木雕，還有幾個毛絨玩具。

她盯著幾個毛絨玩具，心想：這就是從現代弄過來的吧。

當初，就是卡爾救了鄭家的玩具工廠，然後和他們做了將近100年傷天害理的生意。

不過卡爾的這個提議確實不錯，她也是時候該出去走走了。

這幾天厲鬼也冒出來了兩次，但每次不到10分鐘就結束了。

她是真的鬆了口氣，因為10分鐘的時間，厲鬼來不及質問她。

沈別枝覺得應該讓厲鬼和卡爾面對面去說，而不是讓她當個中間人左右為難。

不，現在卡爾還不知道厲鬼的存在，她只有一面為難。

沈別枝放下了書，欣然跟著卡爾站了起來。

「走吧，我們出去隨便逛逛。」

卡爾彎了彎嘴角，緊緊地抓著沈別枝的手，十指相扣。

不過在出門之前，他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了一頂女士的貝雷帽。

那是一頂淺紫色的帽子，上面有一片短短的蕾絲，很漂亮。

卡爾摸索著找到了她的腦袋，揉了揉她蓬鬆柔軟的頭髮，心猿意馬了片刻，然後給她扣上了帽子。

「你戴著帽子，我就能時時刻刻『看到』你了。」

沈別枝無所謂，這個帽子又不醜。

「可是我這樣出去被人看到了，會嚇死吧？」

一個會移動的帽子？

他們肯定不會以為是帽子成精了，而是會立刻猜出帽子下面有一隻鬼。

要知道她可從來沒有在這裡暴露過。

卡爾並沒有很在意這件事情。

「他們經歷的恐怖太多了，就算看到了也不敢說破。」

在這個國度，鬼是無所不在的，但大部分的鬼，輕易不會殺人，除非你驚動了它。

所以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看到了鬼，如果它不主動攻擊你，就要當做沒看到。

沈別枝和卡爾牽著手，很快就來到了上次的地方——那棵梨花樹下。

這才過去了兩三天，滿樹的梨花就已經開敗了，微風吹拂，花瓣像雨一樣落下，密密麻麻，糾纏在一起。

卡爾側身看著那頂帽子。

花瓣雨落下，卻又被無形的身體攔住。

一瞬間的停頓，讓卡爾看清了沈別枝的身形。

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看到了一個美麗而婉約的女子。

卡爾不自覺道：「我好想見一見你……」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可惜他也許沒有機會再看到她了。

因為沈別枝已經死了，她在死亡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是一個無形的鬼。

但他沒想到的是，沈別枝卻肯定地回答了他。

「你會見到我的。」

卡爾有些詫異。

因為沈別枝的話並不是安慰他，而是真的覺得他會看到。

「為什麼？」

當然，他最關心的還是他要怎麼才能看到沈別枝。

「我要怎麼才能看見你？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

有時候他覺得時而高冷時而暴躁的沈別枝比他知道的多得多。

她像是從未來走來。

本來他們應該是兩條平行線，永遠不會相交，可她確實來到了他的身邊。

沈別枝沒有隱瞞他。

「在……我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但那是在另一個時空，你會看到剛出生的我，你會送我一張電影票，你會放棄成為你自己。」

她確實不知道那是什麼時候，那是在一個混亂的時空，另一個世界裡。

而且上次她見到卡爾，卡爾曾經說過，那是他自己選擇的路。

他自己選擇接受那張電影票。

如果是現在的沈別枝，她想她是願意接受的。

無論經歷過什麼痛苦，有多少遺憾，她都不會後悔走過來。

她就是因為這些記憶才成為她，如果沒有進入電影院，沒有收到那張電影票，她還是她嗎？

一個人不能否定自己，即使是一個走在歧路上，無比危險，無比難過的自己。

而她幾乎已經走到了盡頭，那些荊棘叢林都已經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