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功夫,康熙端起宜敏送到面前的茶杯,先是深深嗅聞一番茶香,將之吸入肺腑之中再緩緩吐出,接著含上一口茶水在舌尖來回滾動,只覺得入口絲滑無澀,緩緩吞咽而下,一股綿綿的回甘緩緩從喉間泛起,餘韻悠長,回味無窮。
「敏兒泡茶的手藝當真絕妙,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技近乎道吧?」康熙喝完了一杯茶,臉上露出了陶醉享受的神色,看著宜敏的眼神滿是讚嘆,他本來對茶這種東西沒什麼感覺,茶葉好壞也就那樣,反正貢茶怎麼泡都不差的。
只是自從宜敏看不過他牛嚼牡丹的糟蹋好茶,當面給他上了一課後,他才發現這泡茶居然也有一門大道理,手藝的好壞居然能讓同一罐茶葉出現天差地別的口感,進而對漢學更加好奇渴望了。
宜敏同樣閉目感受著茶香餘韻,好半響才睜開眼,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琴棋書畫詩酒茶號稱七絕,是漢人文化真正的精髓所在,其中的學問博大精深,浩如煙海,常人只怕窮盡一生也只能窺得冰山一角,這茶藝只能算是剛剛登堂入室罷了,當不得皇上如此盛讚。」
康熙哭笑不得地看著宜敏認真的神情,無奈地搖了搖頭:「敏兒實在太謙虛了,莫說宮裡頭無人能及得上你的手藝,便是那些漢人大儒朕也曾與之煮茶論道,同樣差之甚遠,難不成他們連這茶之一道的門檻都未曾進入不成?可見敏兒已經算是此道高手了。」
宜敏隔著茶水的煙氣,看了眼康熙,見他似乎真的是這麼想的,不由得輕嘆一聲:「皇上此言才是大謬啊,這茶之一道懂與會是兩碼事,烹茶講究心靜自然,恰如其分,無論火候、水質都是極有講究的,多一分少一刻都會有不同的結果,而想要拿捏得恰到好處,需要反覆斟酌試品,需要的不僅僅是時間精力,還要花費巨量的財富啊!」
康熙若有所思地道:「你是說那些漢人大儒即使對茶能講得頭頭是道,頂多也就是紙上談兵,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多時間和家底來揮霍,所以他們是因為博學故而懂茶,卻根本沒有那個條件來琢磨烹茶的技巧?」
「是啊,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自古以來漢人的學子出生貧寒者眾,除非出身累世豪門的書香之家,且自身天賦異稟,否則誰能在學得滿腹學問之餘,還能有這般閒情逸緻入此雜學之道呢?」
宜敏笑了笑,提起茶壺下傾上提三次,將滾沸的水沖入盞中,看著茶葉在水中上下翻動,默數三個呼吸後,才將濃淡一致的茶水倒入茶海,然後拿起茶海分別倒入康熙和自己杯中。
等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後,她才淡淡地接著道:「妾身只是閨閣女子,既無需如兄長他們一般負有報國守家的重任,也不必浪費時間學習各種經世濟民的學問,在家中又是獨女,自然有大把閒暇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這才能學得一點足堪賣弄的技藝,並不值得稱道呢!」
康熙聞言反倒哈哈大笑起來,他眼神晶亮地直視宜敏,真誠地道:「敏兒是腹有詩書氣自華,見得天高識海闊,這才總是這般謙虛自省,更是時時刻刻不忘看書學習,朕最欽佩你的正是這一點,不過敏兒也無需妄自菲薄,莫說天下女子,便是男兒也少有如敏兒這般博學多才者,當為朕之楷模。」
宜敏似乎也被康熙這不要臉的誇讚驚到了,忍不住臉色微紅,嬌嗔道:「皇上嘴上莫不是摸了蜂蜜,這般甜言蜜語地哄著妾身,究竟是何居心?這話兒咱們私下底說說便罷了,妾身也厚顏受了,但是千萬莫要傳了出去,不然怕是不知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了。」
康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朕所言句句出自肺腑,絕對不是哄著你,這些年來鍾粹宮裡頭的藏書來來去去換了不知多少,敏兒看過的書怕是幾個大屋子都裝不下,琴棋書畫難不倒你,騎射之術更是冠絕一時,朕倒要看看天下有何人夠資格笑話你?」
宜敏無奈地笑了笑:「妾身並非妄自菲薄,只是覺得漢人中隱士極多,民間山野亦有高人,妾身這點的本事不過是自娛自樂罷了,著實不值得稱道,何況所謂天下第一之類的終究不過是虛名罷了,心遠地自寬,妾身僅僅只是喜歡這些,如此而已。
何況天下間終究男子居多,甚至民間還有不少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言論,可見這等名聲太盛對女子也非好事,妾身如今身為皇后,已經是顯貴以及,往後只願歲月靜好,與皇上白首偕老,便於願足矣。」
她可不敢自認什麼學究天人的名頭,不過是兩輩子加起來的積累罷了,活得久了自然懂得便多了,真要論聰明才智她從來都不是拔尖的那撮人,尤其在康熙這種天選之子面前,她更是毫無信心,更不希望康熙在心底太過高看自己,否則簡直是自找麻煩。
康熙拉過宜敏的手拍了拍,感嘆道:「敏兒心性豁達,與世無爭,那些貶低女子的言論不過是些無能男子的狺狺狂吠罷了,朕就是喜歡敏兒這樣的,女子無才便宛如一潭死水,人生豈非毫無情趣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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