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昕剛在自己紫宸殿上的專屬椅子上坐正,就接收到了來自章得象的幽怨目光。
在呂夷簡以老病乞骸骨之後,章得象就接任成為了百官之首。
按無良爹的面授機宜,這位好就好在是閩人,在朝中根基不深,所以造就了一副柔軟的好身段。
假使實施變法,必定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同時還可借他的身份與威望彈壓百官。
事實也是如此,趙昕以太子的身份辦小報,攪動東京城乃至於整個開府的輿論,搞羊毛織場,弄得御史台的言官彈劾不斷,但因為章得象一直沒有表態,事情也就一直含混著。
而現如今章得象都這麼幽怨地看著他了,可見受到的百官壓力很大啊。
但趙昕也只是禮貌性地沖他笑笑,然後就偏過了頭不再搭理。
改革如開弓,沒有回頭箭,更沒有溫情脈脈,你好我好大家好。
涉及利益,只有你死我活的廝殺。
他這已經是很溫和、很循序漸進、很顧及大宋朝文官們脆弱小心臟的方式了。
但如今站在紫宸殿上的文官們顯然不這麼認為。
張茂則才剛喊完升朝,就有諫官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官家,太宗昔年將講武殿改為崇政殿,是為彰顯文德教化。今驟然改之,恐招致天下不安啊。」
趙昕微不可見地搖搖頭,心想這傢伙到底是怎麼混入諫院的,殺傷力亟待提高。
好在接下來就是諫院正常水平了:「官家,太祖、太宗、先帝三朝帝王致力文治,就是因為武臣凶頑,腦生反骨,一旦得勢,便生弒主篡位之心,萬不可優容過剩啊。」
「官家,豈不聞魏博的牙將,長安的天子乎!」
諫院的言官們接二連三的走出,又在表達過自己的想法後一個個的拜倒,很快就帶著那些紅袍官一塊,形成了一塊巨大的、不容人忽視的地毯。
表達的觀點只有一個,那就是武臣是不可以信任的,若非這些傢伙是國家必需的部分,早就被捨棄了。
唯一能稱得上克制的地方就是沒有直接將矛頭指向趙昕這個太子。
趙昕也並不意外今天會出現如此激進的勸諫場面。
畢竟因王倫動亂,已經殺了兩個文官,狠狠地踩了一腳通往文官地位高山的剎車,阻礙了「刑不上大夫」這一終極夢想的實現。
但殺文官一事畢竟是事出有因,占據了道理的制高點,針對的也只是個人,讓不少人能夠懷揣著僥倖心態繼續當鴕鳥。
可把崇政殿改成講武殿這件事,毫無疑問是在試探全體文官了。
因為這意味著當年三代官家是怎麼把武臣給踩下去的,現在的官家和太子就能怎麼把武臣給扶起來。
總要給官家和太子表明他們的態度,維持住文貴武賤的局面才好。
趙昕坦然地看著在在自己面前鋪開的「大地毯」,雖然他看不到這些人的表情,但能感受到這些人身上瀰漫出來,捍衛自身利益的決心。
然後將目光轉向朝堂上那些還沒跪下的文臣:章得象、晏殊、杜衍、范仲淹、韓琦、富弼、歐陽修、蔡襄、王素……
同樣的,這些人也在看他。
官家和太子的態度他們都已經知曉,但他們需要一個能夠說服他們的理由,否則下邊的小弟也是不好安撫的。
趙昕知道,這就是他無良爹今日特地將他提溜來的目的,所以很有自覺地從椅子上溜了下來,走到跪了一地的文臣中去。
「雖然你們先前說得很雜,但我還是聽明白了大概。你們說不能將崇政殿改為講武殿,是因為本朝的崇文舊制是吧。」
「臣啟殿下,正是。」有一人高聲答道,滿腔的怒氣都快衝到趙昕臉上來了。
趙昕不由掏了掏耳朵,佯做不耐煩道:「啟奏就啟奏,你吼那麼大聲幹嘛。」
難怪他爹敢一張口要他六成份子,他的脾氣可忍不住有人這麼吼他。
彷如即將噴發火山的文官們氣勢頓時一滯,不復最初的爆裂。
趙昕也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繼續平和地問道:「那再來個人和我說說,是不是因為是舊制,所以就得奉為圭臬,不得絲毫更易呢?」
這個是標準題,於是很快有人答道:「回稟殿下,自然不是。聖人云,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本朝正是有鑑於五代,這才……」
趙昕這下是真不耐煩,甩手打斷了這人的話:「少成天張口五代,閉口五代的,本朝的國號為宋,也沒跋扈到當街殺監軍然後造反的兵將。
「你要一直這麼說,我可就要以為你是將如今視做五代,暗諷官家暴虐無德了。」
「殿、殿下明鑑,臣忠君愛國之心,天日可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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