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與西夏爭靈州及河西之地久矣,想來滅夏後必不肯讓出。到時候我數萬大軍忙活一場,結果只得到瓜州那些儘是戈壁沙漠的荒涼地,豈不是為遼國做了嫁衣裳?
「夏樞密,孤沒想到你這個濃眉大眼的,對勞師賣國這種事如此順溜啊。」
趙昕語氣還是調侃玩味居多,但已經讓夏竦紅溫了,只得支支吾吾說道:「這,這些未決之事,之事,還可以與遼使商量嘛。當然,事成之後咱們必須得拿下半個靈州。」
趙昕滿意地欣賞了一下夏竦窘迫的表現,待他好不容易恢復平靜後繼續說道:「好好好,那我就再把遼人當一回傻子,假定他們事成之後把靈州全部讓給我們,一半也湊合。
「不過現在新的問題就出來了,滅國之戰,一向最激勵民眾之心。遼主又最是個貪得無厭之徒,在本朝與西夏相爭之時,就直接獅子大開口索要關南十縣。
「若非富彥國極力周旋,絕不可能只每年增加二十萬貫歲幣。
「後漢光武皇帝曾言,既得隴,復望蜀焉。可見人心之貪得無厭,連帝王也不能例外。
「屆時若遼主貪得無厭,也來一出得隴望蜀,攜滅夏之威將矛頭對準本朝,諸卿又將如何應對?
「再再再後退一步,就算以上幾點全部能解決,朝廷又將派誰將領兵出征?」
趙昕此言一出,整個殿中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
本朝重文抑武風氣已成,軍中缺少優秀的年輕好苗子,就算有,過去幾年連著三場大敗仗吃下來也沒剩多少了。
趙昕開始掰著手指旁若無人地算起帳來:「如今坐鎮與遼邊境的王德用不錯,可老爺子都快七十的人了,坐鎮都有些勉強,勞師遠征更顯得朝中無人。
「狄青也湊合,但身份太低,下面的人不一定聽他的。而且前陣子夏樞密你還彈劾他不按著樞密院發下去的陣圖打仗,壞了祖宗規矩,雖有功而實為罪對吧。」
陣圖打仗也是本朝一大「特色」了,為了鉗制武將,作戰前得由後方的對軍事一竅不通的樞密院大老爺們畫好天馬行空,但狗屁不是的布陣圖,然後前線統兵官必須按照圖來布陣打仗,不然即便勝了也要追責。
這一點尤以他的無良爹為最,三天兩頭召集人畫陣圖,看得他頭皮發麻,只能竭盡全力,能攔幾張是幾張。
搞得在對夏作戰時夏人常常貼臉嘲諷,呼曰:「宋兒今日欲擺何陣?」
前陣子夏竦就拿這個彈劾狄青,要奪了他身上的功勞。被趙昕拿著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戰陣之上瞬息萬變,豈能依後方憑空猜想作戰給頂了回去。
不過為這個事趙昕火老大了,今天總算是找到機會給還了回去。
「最興來。」趙禎今日第二次拍了桌子,但語氣已經和緩許多,明顯是把話聽進去了。
「幹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斯人矣?」趙昕很乖巧地停住了話頭,但還是用著周圍人都能聽清的聲音「小聲」地又補了一句,把夏竦氣得臉漲成了豬肝色,一副想破口大罵但又極力克制的模樣。
「官家,聽殿下之言,臣猶如醍醐灌頂,之前所想到底淺薄了些。
「遼使只說事成後刮分夏土,
卻未曾言明界限,可見是借刀殺人,毫無誠意。不如將他召來訓斥一頓,然後打發歸國,也好教遼主知曉我朝並非可欺。」
晏殊能做富貴宰相的最大原因就是聽勸,這舵轉得,連趙昕都覺得絲滑,完全想不到在他沒到時是怎麼陳述贊同意見的。
趙禎一掃下坐的重臣們,除了夏竦滿臉不忿之外都沉默不語,顯然是被兒子說服了,大手一揮就要下令:「那就依晏卿所言,遣人去……」
話音未落,就被趙昕揮舞著小胳膊打斷:「爹爹別啊,我也沒說不幫啊!」
「最興來?」趙禎疑惑地看向他。
這又怎麼了!不幫不是你剛剛說的嗎!
趙昕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爹爹,現在我國與夏修好,兩國榷場交易頻繁。
「因利潤高昂之故,西夏已經有了馬販開始偷運未騸的良馬入境,只需花上數年功夫育種,養出一隻人數上千的騎兵不成問題。」
「最興來你到底想說什麼?」
「爹爹,只要經略得當,用不了十年功夫,咱們就能自己籌劃滅夏。」
何苦與虎謀皮,更有可能為遼國做了嫁衣裳呢。
「朕問的是你剛才那句也沒說不幫啊。」
趙昕無語,趙昕嘆氣,趙昕認命解釋:「爹爹,幫有很多種方式,不一定要出兵才算幫。
「比如說讓李元昊知道我朝與遼國結盟,然後朝廷再調上萬把軍隊壓在與夏接壤的邊境線上,那西夏肯定得分出一部分兵馬防備我軍吧,遼主討伐壓力必定大大減小。
「不過因為咱不出兵,所以條約也可以改一改,不用共分夏土,只要遼主同意把兩年前加的那二十萬歲幣減回來就成。
而此戰事關西夏存亡,我料想李元昊必定會竭盡全力,倘若他慘勝或者敗了,到時候咱們再出兵幫遼主一把豈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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