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雲霖的第一反應是「完了」,第二反應是「沒那麼容易認出來吧」,第三反應是「咬死不認也是死無對證的」。可當這些想法像車軲轆一樣在她的腦海里過了一遍之後,她卻眼睜睜看著謝斐拿起她寫好的對聯……
「字有退步。」謝斐的語調平靜得嚇人。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講起話來的波瀾不驚一如既往,偏偏盛雲霖卻覺得有點兒害怕。
……大概是做賊心虛吧。
「回去了。」謝斐道。
盛雲霖「哦」了一聲,略表歉意地向兩個書生揮了揮手,跟著謝斐離開了。
蘇惟還在客棧等著謝斐,一見他回來便迎了上去:「哎呀謝大人,我就說你的丫鬟不會跑遠的嘛!這不是回來了嗎?」
店小二也圍了上來,拉著盛雲霖悄聲道:「姑娘,你家大人不讓你亂跑,你怎麼不提前說一聲呢?他剛剛聽說你自己走了,那個樣子……實在是有點兒嚇人啊!」
盛雲霖更心虛了。
蘇惟直接上手了,他扯著謝斐的衣袖道:「謝大人!您真得幫下官這一回啊——!」
謝斐默不作聲地挪開了袖子,搞得蘇惟略尷尬。
盛雲霖彎了彎嘴角:當年謝斐在宮中抱住高牆上跌落的自己時,那表情跟見了鬼一樣,下一秒就恨不得離她三丈遠,可見謝斐對於陌生人的肢體接觸是本能抗拒的。
但謝斐雖然抽走了衣袖,卻道:「蘇大人不必如此,謝某也沒說不幫。」
蘇惟登時大喜過望:「下官先謝過了!」
盛雲霖托著腮,頗覺好奇。臨安太守這是犯了什麼事兒,居然求到了素來剛正不阿的謝斐頭上?而謝斐居然還答應了?
送走了蘇惟,謝斐讓店家換了一間上房。
所謂上房,不僅有會客用的前廳,還有兩間臥室。
盛雲霖傻了眼:「這……大可不必……」
謝斐的眸光淡淡掃了過來,盛雲霖登時就閉嘴了。過了一會兒,又道:「我不跑的呀,我身上也沒錢……我剛剛就是出去溜達溜達……」
謝斐「嗯」了一聲,但沒打算換屋子。
兩間臥室都是開間,一左一右用屏風隔開,實際上也就是影影綽綽地遮一下,對面的人影看得很是真切分明。
盛雲霖睡裡間,離門最遠。她不由得在心裡嘀嘀咕咕:「謝斐這廝是多怕我逃跑啊!」
謝斐讓店家掌了燈,對盛雲霖道:「你先睡,我看會兒書。」
盛雲霖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覺得謝斐已經認出她了,畢竟她批過很多謝斐呈上的奏摺。而她這人在批奏摺時很話癆,經常會長篇大段地寫一些有的沒的,所以但凡上書得多的臣子,都對她的字跡很熟,而偏偏謝太傅這種股肱之臣,一向是日日都要遞摺子上來的,她也批得極多。
但為什麼謝斐見到了她的字跡,卻沒有當場戳破她呢?甚至連問也不問一句。
這樣反而讓人覺得心裡沒底。
見她在床上滾來滾去,謝斐放下了書,隔著屏風問道:「睡不著?」
盛雲霖悶悶地「嗯」了一聲。
她沒話找話道:「大人,蘇太守找你做什麼呀?」
她以前就喊他謝大人,這會兒當了丫鬟,繼續喊大人好像也很正常。
謝斐道:「他弄丟了四十萬兩官銀。」
「啊?這麼嚴重?」盛雲霖咋舌,「那怎麼找上你了?」
「因為是風無痕偷的。」
風無痕非其真名,而且是個江洋大盜。其取風過無痕之意,表示他行走江湖多年,從未被官府捉到過。
風無痕是齊國人。齊國與陳國相鄰,但兩國國土皆廣袤,若非邊境之地,消息很難互通。即便如此,風無痕的名聲也從遙遠的齊國傳到了陳國來,還傳得人盡皆知,甚至被妖魔化成豹頭環眼、鐵面虬鬢的奇異長相。
也不知道是誰先發現,半夜拿風無痕來嚇唬小孩兒止哭非常好用,家家戶戶紛紛效仿,於是這下子連陳國的三歲小孩都知道這位大盜的大名了。
不過,風無痕在齊國的名聲比在陳國好很多。
因為,他不僅僅是個江洋大盜,還是個劫富濟貧的江洋大盜。
如今,這個劫富濟貧的俠盜可能是覺得齊國已然沒有了什麼挑戰性,居然跑到了陳國來……
「風無痕堂而皇之地盜走了四十萬兩官銀,還留了親筆信,說是太守從各級官員的油水中湊一湊,也就湊夠了。」謝斐道,「偏偏,蘇惟這個人,還真是不貪的。」
風無痕對陳國、對臨安並不了解,所以不知道蘇惟這個「父母官」,其實並不貪。
不貪的原因是——他自個兒就很有錢。
蘇家是當地巨富,蘇惟最不缺的就是錢。嚴格來說他算個好官,也算兢兢業業。所以蘇惟的第一反應是:不然他自個兒掏錢,把這四十萬兩銀子填上吧?神不知鬼不覺,烏紗帽也保住了。橫豎他當臨安太守這些年,也庇護了自家不少的生意。
但幕僚立刻表示不可如此,蘇惟這次輕易地填上了窟窿,風無痕豈不是會三番兩次光顧臨安?那還有完沒完了?
蘇惟正在愁該怎麼辦,誰知道恰巧有下屬來報,說是有個人在街上居然花了二十兩銀子買走了一個賣藝的女孩兒,備受街巷議論。而這個人,長得很像那位太傅大人。
蘇惟立刻拔腿就往謝斐下榻的客棧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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