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五彩斑斕的黑色。

無數人類慘叫聲與哀嚎聲，從外界隱隱約約傳進來，一時之間竟令人分不清這是異端模仿的聲音，還是真實發生的死亡。

宋白玉作為開路的領頭羊，左腳一踏進真實區域，瞬間被一連串的噁心昆蟲纏繞，撕咬，吸食血液。

「十點鐘，四百米。」楚嘉薇說。

「砰——」宋白玉立刻瞄準，開槍。

附魔子彈觸碰到一層外殼，瞬間像是炸彈一樣爆發，將四周炸了個粉碎。

纏繞在宋白玉左腳的昆蟲失去了支系的哺育，也瞬間化作黑泥消失。

在炸掉一條短小的異端分支之後，宋白玉和另外兩名獵人玩家也終於看清四周的環境。

他們腳下是一片散發著淡淡星輝、由無數平面人頭逐個交叉鋪墊而成的路，懸浮於看不見盡頭的深淵之上，而頭頂充斥著無數怪誕扭曲的紅眼，死死地盯著底下渺小的人類。

宋白玉習慣性地吞下近乎於恐懼的噁心感，冷靜地舉起步槍，竭力克制抬頭看的欲望。

一旦被異端誘惑，抗性又不足的玩家，與之注視太久，便會當場斃命。

這個臨時組建的小隊，每位成員身經百戰，無數次與異端擦肩而過，倒不至於弱到這種地步。

但是，在這種只要走錯一步，就可能引來巨大危險的情況下。他們需要慎之又慎，每一個攻擊都要聽從造夢家的指令，以避免不必要的磨損。

這條路位於失樂園的外圍邊界，唯一安全的橋樑，彎彎曲曲地通往未知之處。

「不要想太多。」楚嘉薇拍了拍另一名異端抗性略低的真實玩家。

她經歷真實區域的時間比楚嘉薇短上三年，缺乏時間和副本數量的磨礪，也沒有在試煉中拿到密匙的認可，因此心理承受力要更低一些。

但作為上一屆新晉玩家中的佼佼者之一，羅雲沙早已做出了隨時可能犧牲的覺悟。

「將這個世界想像為一個鳥籠，我們走在無數線條中的一條，一直走下去，直到最近的斷裂處。」楚嘉薇說，「兩點鐘，五百米。」

「砰——」又一隻潛藏於黑暗中的異端被擊落，發出尖銳刺耳的哀嚎。

「其他的一切都不用思考。」楚嘉薇繼續說，「你和宋白玉一樣，負責開路就足夠了，剩下的是我的事情。」

「是。」羅雲沙很快調整好不適感，站在楚嘉薇身後防護。

事實上，一個隊伍不應該只有三人，這不利於職能的分散，但是這次異端爆發得突然，出逃的缺口又實在太多。孟逢霜不得不下令降低部分精英隊伍的人員數量，增加修補的速度。

他們的任務是——根據後方傳過來的指引，儘快抵達被異端撕毀的缺口，進行修補。

即使犧牲獵人，也要將造夢家和傀儡師送到目的地。

最理想的情況是，獵人帶著傷回來、造夢家和傀儡師全部倖存。

但更多的時候，可能連造夢家和傀儡師也找不到回來的路。負責開路的獵人全部死亡，造夢家和傀儡師在修補完缺口之後，也無法獨自從無數異端的追蹤下逃出。

「還有嗎？」宋白玉舉著步槍，謹慎地問。

「前進。」楚嘉薇說。

這一路上花費的時間異常漫長，羅雲沙甚至有些拿捏不清究竟過了多久？一天？三天？還是更久？

他們除了履行楚嘉薇發出的指令，沒有任何多餘的交流。

羅雲沙第一次清晰感受到前代首席密匙玩家的恐怖之處。過去的時候，她即使在同副本中獲得勝利，但過程中也犯過可有可無的失誤。

可是在楚嘉薇和宋白玉的帶領之下，他們全程沒有犯過任何一個錯誤，每一個射出的子彈都創造了應有的價值。

但……羅雲沙忽然感覺握著步槍的雙手，罕見地沉重了。

好壓抑的氛圍。

他們為什麼不能說句話呢？為什麼一定要走這條虛無縹緲的路呢？不覺得腳下的昆蟲很噁心嗎？是不是馬上就要面對異端了？她的子彈還夠用嗎？會不會一看見異端就被殺死了？頭頂的紅色眼睛是什麼……好想抬頭看看……

楚嘉薇轉頭看了她一眼，放了一個治癒技能。

羅雲沙瞬間清醒。

「抱歉，我也變得遲鈍了。」楚嘉薇聲音沙啞地說，「還有一公里到達目的地了，這一帶相當接近異端的腹部。一般情況下，我們不會靠近這麼深的區域。」

「你的靈感還夠用嗎？」宋白玉問，聲音也明顯透著幾分疲憊，「直覺告訴我，這附近不太妙，我聞到了一股新鮮的血味。」

三人瞬間拉進各自的距離。

兩名獵人前後守護著唯一的造夢家。

楚嘉薇終於召喚出自己的專屬武器——一把黑檀木手杖。

她輕輕往地面一敲，四面八方的迷霧霎時間被驅散，露出了真實的面貌。

一副巨大的人型骷髏，手裡正玩弄著一具血淋淋的屍體。

而堆積在四周的，正是比他們來得更早、卻慘死於異端手下的玩家。

散發著星辰光輝的道路，早已被無數炸開的血肉粉末覆蓋，只剩下幾縷黯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