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你讓我憑什麼信你?」王秦岳輕嗤一聲,露出一個有些邪性的微笑來,「我從前可被你這種讀書人騙得不輕,如今想起來仍是心有餘悸啊。」
「好說。」葉簾堂從袖中掏出一份文書,挑眉道:「若是太子殿下作保呢,你信不信?」
王秦岳伸手接過,展開開來細細看著,良久才笑道:「侍讀能做到你這個樣子,還真是需要不少本事。」
「如何?」葉簾堂將摺扇搭在唇邊,問:「當家考慮好了嗎?」
周圍瞬時安靜了下來,王秦岳手中拿著文書,抬起頭來看著她,慢慢道:「行啊,你要多少?」
葉簾堂舉起左手,比出一個「三」。
「三萬兩?」
「太少了。」葉簾堂搖了搖頭,說:「我要三百萬。」
*
杜鵬全走過陳舊的長廊,邊走邊小聲唱著曲。
記憶里的音調他早已記不清楚——那是他小時姐姐總唱的一段曲兒。他仿佛還能看到姐姐坐在河邊浣衣,日光從她的發間穿過,河水在身後叮咚,她的臉龐是那樣明媚。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就像被陽光曝曬過的小麥,稍不小心就會碎成粉末。杜鵬全喝酒太多,差點就要將它碰碎。
他向來不大會唱歌,但他喜歡姐姐的這段小調,像是她就在他身邊,以平添一絲慰藉。
杜鵬全快步走著,他想起寢房裡還放著一尊未完成的紅木狼木雕。他用了三天三夜才完成了大部分,只是狼嘴有些麻煩,他又不想因急躁而毀了作品。
耐心。杜鵬全暗暗告誡自己。無論是作為手藝人還是山匪頭領,耐心都是關鍵。
他停在門口,白松木門已然鬆軟,上頭生了許多瘤節,接合得不嚴密,裂縫中透出幾縷微弱的光線。
杜鵬全嘆一口氣,一腳踹開了眼前的門。
門縫「吱呀」打開的瞬間,四雙手同時抓向腰間的武器,露出兇狠的面容齊齊轉向他。
「哦,你回來了。」杜鵬全望向王秦岳,問:「這次拿了多少糧食?」
王秦岳鬆開腰間彎刀,沉默片刻道:「我同那位閬京來的葉大人談了談。」
杜鵬全繞至案邊的小凳,皺著眉坐了下來,「哦,這麼說,是沒拿到糧食?」
「我想,他說得……」
「我問。」杜鵬全打斷了他,盯著王秦岳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沒有拿到糧食?」
「大當家。」峽風出聲道:「您也許應該聽一聽二當家的……」話音未落,她面前便擲來一盞茶杯,她敏捷的扭過身子。
茶盞撞向她身後的牆壁,摔了個粉碎。
「現在
我還是大當家吧?「杜鵬全歪著頭,看向王秦岳,「還是你已經收服了他們,將千子坡拿到手裡了?」
王秦岳額角流下冷汗,跪地道:「不敢。」
杜鵬全用力閉上雙眼,緩緩吐出一口氣,再次在想起姐姐寄來的那封信,裡頭告誡他:耐心。
「……」
自打記事起,杜鵬全就像條一點就燃的炮仗。他想出力,結果往往變成抱怨;他想表現關心,結果往往變成辱罵;他想同別人交好,結果卻總將人越推越遠;他想讓別人看重他,包容他,但總是做出與之相反的事。
幾十年來,姐姐不在身邊,母親離他而去,就連從前並肩作戰的戰友也背叛了他——那場反叛中,他差點被人用斧子鑿爛腦袋。
從那時起,他便不再主動同人示好,動用點武力就能換來旁人的尊敬對杜鵬全來說容易得太多。
只不過姐姐總是來信告訴他:武力不是解決一切的方法,想要馴服千子坡裡頭的各路人馬,他還需要拿出包容的耐心來。
耐心耐心。
來這兒之前,他分明已經熬好了一鍋土雞湯,想要犒勞辦事歸來風塵僕僕的同伴們。他切菜時割傷了手指,生火時燎傷了胳膊。他幾次壓抑住心中的火氣,最終在夕陽落下前備好了羹湯。
可當杜鵬全走進這扇木門,看到同伴們空手歸來的模樣,看到旁人為王秦岳說話的焦急,他又不受控制地開始疑神疑鬼起來。
他再次吐出一口氣,努力彎起嘴角,道:「餓了嗎?我做了一鍋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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