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倒也沒怎麼多想,畢竟他向來性子清冷,更何況他不了解姜家具體情況。
謝岑輕闔眼,墨睫在眼下映出淡淡的影。
向她拱了拱手。
卻未喚她一聲長嫂。
「岑兒,你等會兒帶你長嫂去牢獄裡看看你兄長。」老夫人嘆了口氣。
前段時日中秋宮宴,謝崇因醉酒調戲太妃,被幼帝撞見,本意殺了他,卻被謝岑保住了,至今都被關在牢獄裡。因著身份,只有謝岑能有探望他的機會,旁人不可私自前去。
謝岑沉冷的眸直凝著她,未曾稍離。
低低「嗯」了一聲,聲音里聽不出什麼情緒。
老夫人輕拍了兩下姜妧的手,「妧丫頭,你還未見過崇兒,如今成了夫妻,唉,這事兒也著實讓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的,妧兒理應去看看相公。」姜妧乖順回應,喉嚨里卻像是堵了一團棉花,澀得慌。
謝岑聽了這話,眸光愈發沉沉,眼中寒色更甚了幾分。
老夫人無心閒話,輕抬手腕:「今日且散了吧。」
姜妧向眾人屈身行禮,抬眸之際,卻不想撞入了謝岑漆黑的眸。
她忙垂睫,心口疼得厲害,眼裡染上了薄霧,不敢再抬眼,生怕眸里悲戚與酸澀被人看穿。
謝岑目光落在她泛紅眼尾處,灼得他心裡無端生出一股按捺不住的燥。
出了靜和堂,永嬤嬤上前:「少夫人,咱們先回去準備一些東西拿給大公子,如今天兒也漸涼了。」
姜妧微微點頭,像個失了魂的木偶,跟著離開。
謝岑眸光幽深,望著她遠去的纖細背影。
「青琅,你昨日說她是三個月前被尋回的?」他冷冽的聲音裹挾著霜雪。
「正是呢,聽聞少夫人是從揚州來的。」青琅回應。
謝岑眸中的暗色暈染開來,眉心不受控制突突跳著。
昨日她與公雞拜了堂,獨守了空房。
—
瓊華院屋內。
姜妧坐在軟榻上,輕閉雙眸,腦子裡亂成漿糊,他的身影不斷浮現又消散。
「新婚次日就讓姑娘去牢獄之地,大公子被關在裡頭也就罷了,還讓姑娘同公雞拜堂,這成的是哪門子親喲!」素緗氣得俏臉漲得通紅,憤憤不平。
這根本於禮不合!
她眉頭都皺成了個疙瘩:「昨兒個永嬤嬤還不許姑娘掀蓋頭,就讓姑娘那麼干坐了一夜,這也太作踐人了!」
姜妧忙睜眼,輕噓一聲:
「素緗,莫要胡言亂語,若是這話被旁人聽了去,那可要落下話柄,到時候就麻煩了。」
「姑娘,咱們還不如不來這上京呢。」素緗心疼地看著她。
十八年前,姜老爺與夫人回揚州祭祖時,突發胎動,便在同宗親戚姜家生產,結果被接生婆抱錯了。
她剛被親生父母接到上京,偏趕上京來了個老道士,謝家尋生辰八字,命格等對應的姑娘,生父一心想著能藉機攀上謝家,硬是逼著她為謝家大郎沖喜。
姜妧側過頭去,不想讓素緗察覺自己情緒:「我有些乏了,想歇會兒。」
素緗雖有不忿,但見姑娘如此模樣,也不敢再多言,斂衽一禮,緩緩退下。
待素緗離去,四下無人,姜妧心中那股委屈與憋悶再也壓抑不住,拈起一方絲帕,掩住朱唇,輕聲啜泣。
認祖歸宗這事,哪能由她不願就作罷?
定安侯府要娶她旺謝崇,她又能如何反抗?
她來上京兩月,沒有出門的機會,又怎知謝玉闌就是謝岑。
她曾經想,又不敢想,他或許是死了。
少頃,她哭聲漸止,默默垂淚,緩緩將絲帕覆於面上。
淚濕了絲帕,緊貼在臉頰,每一次呼吸都撕扯著心肺的疼。
不知多久,門外腳步聲響起。
姜妧忙放下絲帕,迅速正襟端坐,強自斂去臉上哀愁,不讓人瞧出半分端倪。
「少夫人,二公子來了。」
姜妧端起桌上茶盞,輕抿苦澀茶水,潤了潤微啞的嗓子,行至院中。
「二公子,請稍等片刻,東西還未收拾妥當。」丫鬟恭敬福身。
謝岑淡淡「嗯」一聲。
姜妧睫羽輕掩眸光。
曾經想見到他時,他不來,如今不想見他,卻又躲不開。
素緗上前行禮後,便下去準備奉茶了。
姜妧向他微微欠身,轉身向屋裡走去。
庭院中一時只剩下謝岑,他凝著她向里走的背影。
風捲起幾片枯黃落葉,在空中悠悠打著旋兒。
三年,整整三年,他未曾有過一封書信。
那些承諾,想來不過是他的玩笑話罷了,自己卻當了真。
可笑又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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