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衢不情不願的從炭盆旁起身,過去關上了窗戶。
茫茫白雪被關在窗外,屋內逐漸升起暖意。
君肆靠在軟塌上,一頁接著一頁翻看著書卷。
第17章
講壇結束後,江朗和江翎一起來接宋婉玉。
宋婉玉本來有滿肚子的委屈要跟哥哥們說,可一想到君肆說她的那些話,她又把這些委屈給咽了回去。
哥哥們不可能一直陪著自己。
日後他們也不會跟自己一起回京城。
若是那時受了委屈,她又該跟誰說。
她不能永遠活在家人的庇佑之下,這樣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的長大?
「怎麼苦著臉,是不是受委屈了?」
江朗一眼便看出了妹妹的神情不太對勁,眼睛紅紅的又像是哭過的樣子,出聲問她。
還未等到宋婉玉回答,江翎就先說話了。
「誰敢欺負我們家昭昭?難不成當咱們江家人都是死的嗎?」
「跟哥哥說,是誰幹的?!」
宋婉玉看著兩個哥哥充滿擔憂的眼神,淚水不由自主的浸濕了眼眶。
她便是說出來也只是為家人徒添煩惱罷了。
那柳馨月可是相府的千金小姐,民不與官斗,本就已經打算息事寧人,她便不會再將這件事拿出來說道。
「沒事,只是在寺中這幾日有些想家了。」
說來也是,昭昭這次在寺中待了五天,平時哪裡有離開家這麼久過,小姑娘想家哭紅了眼也是能理解的。
「哥哥們不會怪昭昭太嬌氣吧。」
「你這說的是哪裡話?我們寵你還來不及呢,又豈會怪你。」江鳴搶先開口。
江朗看著這一大一小的兄妹二人,十分寵溺的笑了。
「好了好了,想說什麼等回到府上再好好的說,你這幾日不在,鋪子裡新送來了幾箱布匹與首飾,祖母說等你回來挑完再送到鋪子裡。」
聽到這話宋婉玉眼睛都亮了。
「那我們快些回去吧。」
翠青色衣衫在雪天裡成了唯一的春色,那張能令百花失色的容貌被衣衫襯得靈動又有活力,在這死氣沉沉毫無生機的天地間,她成了唯一耀眼的存在。
在不遠處的高亭里,君肆長身玉立,靜靜地看著她一步一步的走下山。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雪天裡,君肆才收回了視線。
他轉身,廣袖長袍隨動作揮動,衣衫上繡著的白鶴仿佛活了過來,纏繞著祥雲望向雲端。
那一身素白色衣衫仿佛要與天地融為一體,唯獨發冠上一支碧玉竹節簪帶了些許顏色,讓他看起來,又多了那麼一點人氣。
君伴清風,閒雲野鶴。
他那漠然於天地的神情似乎要將一切都淡忘,像極了在山上修行不問世事的道人,仙風道骨,神聖不可侵犯。
君肆看著遠方目光深遠,似乎在想什麼,神情有些出神。
他沒有發現自己的身後站著一個黑衣人,或許是發現了,卻並未放在心上。
那黑衣人悄無聲息的出現,手上還提著一把看著鋒利無比的長劍。
長劍出鞘的聲音劃破空氣,帶著勢如破竹的力量朝他的心口刺了過來。
刺穿身體的聲音令人心裡發涼。
而君肆甚至連頭都沒有回。
長劍掉落在地上,那刺客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他不可置信的低頭看著自己的心口,發現刺穿他的竟然只是一枝再普通不過的樹枝。
寒冬時節,樹枝比往常還要容易折斷,可偏偏殺了他的,就是一條隨手摺斷的樹枝。
他想要看看殺了自己的人是誰,回頭卻只看到一片虛空。
視線下移,對上了天衢天真無邪的臉。
「不……不可能。」
他吐出一口鮮血,倒地身亡。
天衢直接拽起那刺客的手臂,將他拖走處理乾淨。
回來之後,滴在石板上的血已經結了霜花,而君肆依舊遙望著遠方,未曾動過半分。
天衢站在他旁邊看過去:「主人,看什麼?」
「京城。」
他看的是京城的方向。
「回去?」
「不回。」
「可是……」
天衢想說,既然已經有人派了刺客來,想必是發現了他的存在,若是不走,日後還不知道要面對多少刺殺。
他剛說了兩個字,君肆就看了過來。
主僕二人這麼多年相依相伴,早就養成了無聲的默契,只需要一個眼神,天衢就閉嘴了。
「天衢,能殺死我的人,只有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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