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仁眉頭緊鎖,目光幽深,輕點了下頭。得到肯定的二皇子心一沉,愈走近,那斷斷續續的哭聲愈發清晰起來,熟悉得令人震顫,這下更是驚懼交加,也顧不上宋希仁了,疾步掠過他,提袍向正殿跑去。
殿外把守的宮人根本攔不住他,「殿下,殿下您等等,娘娘跟前有客在......」二皇子腳步都沒頓一下,硬生生把人撞開,踹門闖進去。
殿門大開,宋希仁遠遠綴在後頭,也不妨礙裡頭雜亂的動靜清晰落入他耳中。只聽二皇子連聲疾呼,喚那宮人的名字,確認人還活著後,邊朝貴妃怒吼,邊指揮殿外的宮人去請醫官。
「盈盈別睡,別睡著......你看著我,看著我啊!」
悶熱黏滯的天氣終於在這一刻達到極限,頭頂轟然一聲驚雷,震得眾人齊齊噤聲,一片無措的靜默中,宋希仁踏入南熏殿。
烏雲霎時翻湧,一道閃電劃破長空,從身後照亮他清俊的眉眼。獵獵狂風灌進衣袍里,鼓動著寬袖侈袂肆意翻飛,每一步都像是踏著浮雲走來,乍一看,渾然是飄然欲仙的況味。
他走到她身邊,蹲下身,刻意不去瞧那張慘澹的面容。
「都結束了,臣送王妃回家。」
第30章 和諧,相配
這一日的睿王府,似乎同平常沒什麼不一樣。
東跨院一棵大樹底下,兩個僕從邊幹活,邊聊些零碎閒話。
王妃掌家半年多,起初還有人不拿她當回事——年輕面嫩的女郎,誰不知道她空擔一個王妃的虛名!王爺成親當夜洞房都沒入就出了京,豎著出去橫著回來,空頭王妃哭得人事不知,那幾日宮裡派來的醫官都在府里住下了。出身好的嬌嬌女,逢遭巨變便沒了主意,經不起大風浪,心腸好的同情她,更多人則是漠不關心,「要是這嬌嬌女哪天也撐不住了,王府可不就散了麼」,趁機撈一筆奔前程,這心思雖說冷酷無情,但也是無可奈何的現實。
直到前些日子,王妃雷厲風行處置了前院的郭管事,眾人被震懾得不輕,一時間背地裡的小手段收斂了個乾淨,再看這位柔柔弱弱的王妃,眼神都不一樣了。
「聽說了麼?郭管事好像......」一人環顧周遭,然後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啊?不能吧。」另一人打了個哆嗦,「不是說去給王爺守靈的嘛,怎麼忽然就下手......了,王爺他能答應?」
皇親貴胄府上的奴僕,都沒那麼天真,如果郭管事真死在了去鍾壽山的半道上,根本不用人提點,下意識反應就是非自然死亡。
「嗐,守什麼靈,你還真信啊!王爺要是還在,郭那種人,能蹦躂這麼久?早就砍了餵狗了,叫他守靈,王爺才會日夜不寧......倒是王妃她,嗯......」
說著吸了口氣,兩雙小眼睛一對視,不用出聲兒,「王妃是個悶聲不響辦大事的人啊」,千言萬語全在那交匯的目光中道盡了。
些許涼意爬上脊背,雙雙打了個冷顫。
不過轉眼就釋然了,其實對於底下人來說,主子賞罰分明有手段的不是壞事,軟弱沒章法反倒讓人產生朝不保夕的惶恐。
也是因為天熱,那抹寒意與後怕,在太陽底下曬一曬,立刻一絲影兒都不剩了。靜默片刻,話題甚至朝花邊韻事的方向滑去。
「其實吧,我覺得王爺若還在,同王妃兩個一定很和諧。」
「噯噯,我懂你的意思。」另一人附和,大有收穫知音之感,「王爺的脾氣表面上豪放瀟灑,同誰都笑呵呵過得去,看著糊塗,其實心裡頭有本明帳,瞅准了時機,冷不丁就能要人好看。王妃同王爺兩個,是扮豬吃老虎遇上蔫兒壞......嘿,要是一道過日子,王妃指定能拿捏住王爺,別提多有趣了。」
可惜啊,這種精彩紛呈的場面再無福得見,只能為故去之人掬一把辛酸淚。
兩個僕從推著半車枯草,嘰里咕嚕地走遠了。一個身影從大樹背後的假山石堆中踱出來,若有所思地盯著兩個僕從打理過的花叢,片刻後,方收回視線,踏上小徑,往前院行去。
和諧?
趙銘恩這才發覺,哪怕王叔臨終時親口託付,自己也從沒往這上頭想過,王叔是王叔,她是她。可能因為從沒親眼見過兩人在一處,硬要湊對搭配,不啻於無中生有,像是吳道子的侍女出現在張擇端的市井圖裡,畫框硬裱,風格不對,不適宜同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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