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喝下的那杯烈酒,她胃裡還似燒火般疼痛難受。
……
連書晏沐浴完畢入屋時,宋元安剛喝完御醫熬好的藥湯,侍女端著藥碗離開,見連書晏進屋,連忙頷首行禮。
常給宋元安看診的醫師林羲是個板正的女醫正,在宋元安服藥後,給她再次把脈檢查,並且報了一連串她最近不能做的事和忌口的食物。
不能外出,不能吹風,切忌過度勞累。
飲食以清淡為主,少沾葷腥,不能喝茶只能飲用溫水,養胃。
還要準時服藥。
話到末尾,林羲叮囑她要早些休息,提著藥箱要起身離開,拐出屏風正好迎面撞見進屋的連書晏。
林羲愣了片刻,隨後臉色陰沉下去。
於是,林羲轉過頭來又給宋元安添了一條忌諱,「殿下身體虛弱,且年歲尚小,在男女之事上還是要節制,能不沾染還是儘量不要沾染。」
話罷,林羲才拂袖離去。
宋元安坐在屏風後咳嗽兩聲,知道連書晏來了,開口道:「進來吧。」
連書晏繞過屏風,修長的身影遮擋燭火,投落一片陰影。
看到他身上裝飾時,宋元安怔了一下。
她思索著:徐有思是不是會錯她的意了?
宋元安原本的意思是,西苑和客房空置太久,雜亂無章且常年積灰,不是這麼快就能收拾出來的,所以乾脆把連書晏安置在她房間,姑且將就一夜。
而她又有潔癖,連書晏是她從外面接回來的人,風塵僕僕沾了一身泥垢,肯定不能就這樣讓他直接進自己的房間,所以讓人將他洗乾淨再送進來。
而徐有思似乎有她自己獨到的見解,給連書晏沐浴完畢後,還特地吩咐人給連書晏撲了香粉。
衣服也不給他好好穿,大冬天的只罩了層薄紗,燭光照耀下,可以看見裡面若隱若現的皮膚。
內裳還只用一根帶
子綁起,輕輕一扯就散開了。
連書晏在宋元安面前跪下,柔婉聲道:「罪奴連書晏,謝殿下救命之恩。」
他的發垂落在地上。宋元安順著光望去,他的睫翼很長,幾乎要蓋過眼眸,模樣乖順極了。
宋元安皺了下眉,順手拿起軟墊上的毯子,蓋在他身上,「把你的手給我看看。」
地上鋪了上好的羊絨氈,連書晏跪坐在地上並不會感覺到寒冷。
連書晏生了一雙很漂亮的手,皮膚如雪,手指修長,很適合彈琴和作畫。
不過宋元安想要看的是他手腕上的傷。
從被俘虜那刻起,他就被戴上了手銬和腳銬,玄鐵冰寒徹骨,皮膚上多有磨損,在他原本光滑的皮膚上留下了兩圈紅痕,從南方跋涉來到洛陽,缺衣少穿,他手上還有兩圈紫色凍瘡。
宋元安摸索著起身,從軟榻下的柜子里摸出藥,這裡有常備的傷藥,她一瓶一瓶地給連書晏放好,「治療凍傷的,還有外傷的,這兩種藥分開用。」
打開白瓷藥瓶,她將藥粉敷在連書晏的傷口處,輕輕地抹勻。她的動作很輕很溫柔,努力不給他增加痛苦。
她演示完一次,將手上的藥瓶遞給連書晏,「你自己來,身上還有別的什麼地方有傷,都塗抹上。」
宋元安記得,楚國的俘虜,腳上也會被戴上鐵鎖,這一路顛簸,押送的士兵粗橫,只怕他身上還有別的地方磕著碰著,有些地方,她不便上手。
連書晏默然接過藥瓶就安靜地給自己上藥,他依然跪在地上,動作幅度不大,顯得他有些拘束,宋元安猜不透,他是不願意起身,還是不敢起身。
宋元安垂眸望著他。
自上次分別,她沒有想到,兩人再見時,是這樣的光景。
曾經在桃花樹下抬眼朝她微笑、站在山坡上,讓月光盈滿眼眸,目送她騎馬遠去的少年,如今成了她的階下囚,以奴隸的姿態跪在她面前。
這兩年連書晏變了很多,高了不少,出落得愈發成熟,或許不應該用「少年」而應該用「青年」來稱呼。
如果說從前的他是春二月新發的桃花苞,帶著少年人的青澀稚嫩,如今就是明艷的花枝,容貌走向鼎盛。
他也瘦了,薄衣下身形清減,據說魏軍圍困建康城的時候,城內彈盡糧絕,他只能靠啃食樹皮為生,堅持了將近三個月。
宋元安離開建康城的第二年,裴太后逝世,建康城內發生了一場政變,在兩國交戰最緊要關頭,大司馬郗麟打出清君側的名號奪權,被裴氏重挫。
郗麟為求活路,帶著自己的兵馬跨越長江北上投靠魏國,楚國國力被大大削弱,魏軍趁勢長驅直入,攻城拔寨。
國破家亡,親人離散,在建康城破的時候宋元安也會掛念連書晏,她憂心他會萬念俱灰,痛苦萬分。
可真見到他時,連書晏表現得比她想像中要平靜從容,好似一汪潭水,無聲容納所有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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