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俗啊。
他心裡有數,這應該就是皇室的車了,甩甩手就追上去,踉蹌追到山頂,聽見遙遠一聲鼓鳴。
接連不斷的鼓鳴響徹整個山巔,山禽鳥獸俱被驚起,春枝露水陡然落下。前面一輛碧水色的轎子擋了路,車內人吊兒郎當道:「前面是誰,讓他們給吾讓開!」
旁邊侍衛支吾道:「這好像……好像是沈家的轎子。」
車內人似乎沒聲了,月色下,還是那輛清雅的轎子先開了口。
開口的人是個中年婦女,聲音清雅如玉,隔著帘子,開口道:「陛下也是來接人的?當真不巧,我這便派人讓路。」
她不僅派轎子讓開,還親自下了馬車,一身淺色衣衫更是典雅,跪下行了大禮,「九州氏族第一,瑟州沈氏本家,參見陛下。」
游時宴無父無母,頭次見到這樣的女子,也不由親近幾分了,只是腹誹道:就是有點蠢蠢的,怎麼能把太監認成皇帝呢?再說了,哪裡的皇帝自稱是吾的?跟個老古董一樣。
他轉念一想,該不會是我認錯了吧——我去?!
轎內人受了他這禮,頷首道:「沈夫人多禮了,吾剛才還在想,沈公子好不容易出門一趟,又碰見這樣的腌臢事,恐怕住也住不下去了。對了,吾聽說,你們要把雲逍那徒弟帶走,怎麼回事?」
沈夫人順著侍衛的手站起,半掩面道:「淮兒這次出門,遇到這樣的事情,屬實也是意料之外。誰能想到雲逍這樣的人,會使用九州禁物呢?又趁著分藥害了這麼多人,好在被柳家人發現了,被害的百姓也送回幽州了,人證物證俱在,雲逍也認罪了。倒是陛下關心的游公子,他已經和雲逍恩斷義絕了,現下也不在山內,沈家帶回去養著,似乎也不算什麼大事吧?」
她,她在說什麼?師父害人?不不不,是柳家害人,讓師父頂罪了吧?對,柳家,是柳珏。游時宴雙手冰涼,額間卻硬生生慌出了熱汗。
轎內人嗤笑一聲,「隨便你們了,吾不管這些。吾這次來就是抓這雲逍的,先走一步了。」
抓師父?游時宴腦子嗡嗡一響,害人的事情——師父會死嗎?
不管師父騙沒騙我了,一定要帶師父跑。他咬緊牙關,忍著心上懼意,做出了決定。
「倪公子」從轎內揮了揮手,紫色轎子被人高高舉起,原本停下的鼓聲又響起,再次響徹四周。
不到一刻,游時宴從草叢裡竄起,踉蹌著跑到山頂。他踏夜行到山門前,焦躁地高聲道:「師父,師父!前輩,先生!雲逍,快跑!」
山門恍然打開,熟悉的景象在眼內一覽無遺。雲逍溫聲道:「怎麼回來了?」
他話音未落,游時宴一把抱住他,帶著哭腔道:「我求你了,師父,你快跑吧!他們有人要抓你,柳家不知做了什麼事,要讓你頂罪!你快跑,我替你墊後!」
雲逍安靜站了一會兒,聽見懷內少年的哭聲漸漸放大,染濕整個袖間,卻道:「不是頂罪,就是我做的。我自願受罰,與你無關。」
游時宴怔愣片刻,慌亂道:「那更應該跑了!就是師父做的,萬一真的判了刑,就不好溜了,我求你,我求你走吧!」
游時宴軟硬兼施,雲逍仍舊不動,他心寒到極致,又是非不分,乾脆抽劍,恐嚇道:「雲逍,我數三下,你不跟我走,我就自殺!」
他喊道:「三。」
朦朧一縷星塵,如清輝般飄落。雲逍道:「沈公子,拜託了。」
游時宴一愣,萬道玉簫迎面襲來,手中長劍被迎面擊飛,整個人都被劍風掀飛滾在地上。
「多有得罪。」
沈朝淮轉式回身,將劍指向他,眼內清明而冷靜,「以後不會了,現在起,你是沈家人。」
放屁!
游時宴咳嗽幾聲,還想拿起劍,卻聽見一聲掌聲,自樂鼓內傳來,清晰無比。
……晚了,師父要被帶走了。
「嗯?這跪著行禮啊,還不快替吾把人扶起來。」
游時宴面色煞白地看向轎子,秦伏凌從裡面走出,華貴的轎子也擋不住他一身閃耀的衣飾,金質的虎紋面具攏住他整個臉頰,唯獨眼內帶著零星幾點興奮與笑意。
沈朝淮與雲逍同時跪下,沈朝淮只跪單膝,搶先道:「九州氏族沈氏,見過陛下。」
秦伏凌隨意應了聲,開玩笑般問道:「游時宴,吾給你一個機會,你師父犯的是重罪,那你,還認不認你這師父?」
原本奏鳴的鼓聲早就停了,春蟬孤零零叫了幾聲,連帶著人群的呼吸聲也靜了下來。
游時宴顫著抬起頭,一眼便望到了近在眼前看著他的沈朝淮,忽然有種冥冥中被人設計的寒意。
要命嗎?沈朝淮寡淡到冷漠的神情中,卻透露出一絲壓迫般詢問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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