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懷安轉頭盯著他:
「我就問你一句,如果有一天,洋人被趕回了老家,而你功高震主,小皇帝容不下你,你如何選擇?」
閻妄川閉了一下眼睛,這個事情他從前便想過,最壞不過他一死安天下,反正他無妻無子,閻家也不剩什麼人了,但是現在,他不甘心,不甘心扔下殷懷安,他和殷懷安都還沒有過一段沒有外物打擾的廝守時光,但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日他不想死,他能做什麼呢?
與皇權相對,改立新皇,亦或者廢而自立?
他的神情疲憊,坐下了一側的椅子中,一直以來都筆挺的腰身有些微微塌陷:
「懷安,我不敢保證我會有什麼選擇,當年我的先祖曾經也有過那等君臣不可共存的境遇,他選擇扶立新皇,那位新皇就是功績卓著的正德帝,但是如今大梁朝中挑不出這樣一位德才兼備的王爺。」
殷懷安緊緊抿唇,他懂了,閻家人世世代代守著大梁,從前的那位焰親王被逼到那等境地也是選擇扶一個李家人上位,最後功成身退不問朝政,此後的閻家人有過輔政卻從未有過把持朝政,閻家是把對大梁對李家江山的忠義刻在了骨子裡。
殷懷安握緊了拳,只覺得胸口堵住了一堆的東西也沒個出口,他沒有那些忠君的思想,更沒有那種一死以全忠義的氣節,皇位做的穩那是本事,坐不穩就不要怪別人,他眼裡沒有所謂君父。
他抬起頭,眼底寒芒閃爍:
「好,那我再問你,如果有一天我的所作所為危及你的皇上,你會如何?」
閻妄川瞳孔驀然縮緊,殷懷安卻步步緊逼:
「你會殺了我嗎?」
大帳中的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結,殷懷安像是鑽到了死胡同中,他甚至此刻都不知道他期待一個什麼樣的答案,或者閻妄川什麼樣的答案能讓他滿意,他只是執著地想要找到一個出口。
閻妄川站起身,將人摟到了懷裡,手臂緊緊箍著殷懷安的身體,閉上眼睛,像是認命一樣出聲:
「不會。」
他了解殷懷安的為人,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軍中將士,為了大梁百姓,為了驅逐洋人,若真的有一天他危及帝王,那說明帝王已經不配為帝,無論什麼時候他都不會殺殷懷安。
「記著你說的話。」
殷懷安掀開了大帳的帘子,外面的冷風吹到身上,讓他生生打了一個寒戰,身後的大帳帘子被掀開,閻妄川將一件大氅披在了他身上,殷懷安沒回頭:
「我想自己走走。」
他身後的人生生頓住了邁出去的腳步,目送殷懷安走到了前面,牽了一匹馬,他立刻跟了過去,也扯了一匹馬,就遠遠地跟在殷懷安後面。
殷懷安從大帳出來的時候腦子裡挺亂的,還憋氣,他就這麼信馬由韁地走,說不上不痛快什麼,但就是不痛快,他甩了一下馬鞭,力道重了一些,馬蹭的一下就竄了出去,他一仰頭差點兒被甩出去,手下意識拉緊了韁繩。
閻妄川立刻打馬上前,卻見殷懷安坐穩了,竟然還揮動馬鞭,風浪在耳邊呼嘯,連眼前的景象都變得模糊,馬蹄踏過的地方塵土飛揚,極致的速度讓腎上腺素飆升的同時,似乎也能甩掉那些無端的煩惱,他仰起頭,入目儘是碧空如洗的天空,馬疾馳而去,像是要把他送到天邊。
不知道這樣跑了多久,他才慢慢放下速度,身子向後卻沒了以往兩次那個堅實的胸膛,他勒緊韁繩用力一拽,馬頭調轉,帶著他生生轉過了一個彎,他看到了身後一直遠遠跟著他的人。
閻妄川也勒住了馬,馬蹄似乎也能感受到主人心底的不平靜,在原地不安地踏步,閻妄川不敢上前,他怕殷懷安還在生氣,而他又不知道怎麼哄他。
兩人遠遠相對,殷懷安甚至從對面的人影上看出了幾分小心,剛才一頓劇烈的跑馬,讓他心跳砰砰加快,人也仿佛從剛才的牛角尖中鑽出來了一些,他問的那些問題,好似確實沒什麼意義,閻妄川就是這麼一個受天地君親師教育長大的人,他逼他能有什麼用?
再說,洋人還在眼前,現在提其他還為時尚早,他隔空白了一眼對面的人,打馬呼嘯著回營了。
閻妄川巴巴跟著他回營。
殷懷安從馬上下來,本想瀟灑落地,卻不料一直踩著馬磴子的腿軟的一彎,要不是及時抓住了馬鞍,他直接就得給馬哥磕一個。
前面的宋玉瀾的大帳中傳來了隱約的爭吵聲,而曹禮則是在外面探頭探腦想進又不敢進的樣子,他忍不住靠近了兩步,並不是想聽牆角,是大帳里的聲音主動竄到他耳朵里的。
「不是要動家法嗎?來呀,有本事你打死我。」
宋鳴羽從小到大就是個要面子的人,今天在大帳中宋玉瀾讓人說押他出去就押他出去,這極大地傷害了宋二公子的自尊心,此刻直接就炸了廟。
帳內的咳聲不斷,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
「明日我著人送你回京城。」
宋玉瀾坐在一側,手肘抵在椅子的扶手上撐著身體,面色蒼白,陣陣低咳,宋鳴羽見他又是這樣不問緣由就要送自己走,更是火冒三丈:
「我憑什麼什麼都要聽你的?你說讓我回京城就回京城,從小到大你都瞧不起我,是,我是沒你學問好,沒你有本事,但是我也不事事由你擺布,我是親衛軍的副統領,我不回京城,我要在南境打仗,要有本事你打死我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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