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把你們掌柜的叫來吧,連個後廚打雜的幫工都能在這裡懟客人,這家掌柜的也未免太過心大了!」楊奇自詡讀書人風度,不屑與他一個後廚打雜的哥兒計較。
沒錯,他剛才分明看見了這人是從廚房裡頭走出來的。
路過臨時被叫住的小二神情一頓,站在原地也不動彈。
楊奇見此不由得皺眉,「你耳朵…」
「閣下既憐百姓疾苦,用不著嚇唬一個半大的孩子,我就是掌柜。」周檀冷聲淡淡道。
此話一出,不止是楊奇不可思議地瘋了似的說著不可能,就連張燦等人也都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周圍坐著的幾桌食客卻是早就聽到了動靜,側頭矚目,這時不由得插了幾句。
「是啊,掌柜的這不就站在閣下面前嘛。」
「周掌柜為人厚道,我吃這麼久還沒見過他凶下面的小夥計們,小郎君這麼做確實有失風度了……」
「就是,剛才不還說什麼百姓疾苦……」與張燦同行的其中一人輕輕嗤道。
偏偏聲音又是那麼的清晰可聞。
「你!」楊奇被又刺又氣到臉漲得通紅,終於意識到他竟然被一個粗俗潑辣的哥兒牽著鼻子走了。
他沒想到這個潑辣嘴毒的哥兒竟然活得這般滋潤,更沒想到不過三兩句話間,自己還居然成了眾矢之的。
然而他剩下的怒火卻在看到說話的人身穿平河縣縣學發的青衿時驀地熄了火。
「……」
竟是縣學的學子……
他移開視線,佯裝沒有剛才那一出。暗中深呼吸幾下,忍著心中的惱恨酸意,竭力保持冷靜回道:
「堂嫂,你怎麼說我都不要緊,是非真相到底如何你知曉,我不解釋。但我娘拖著病軀走了一天的山路來縣裡,就想來看看你們過得好不好,沒想到堂嫂如今身份不同了,見小弟第一面就是嘲諷譏笑……」
周圍食客紛紛豎起了耳朵,有些聞言看向周檀的目光瞬間不太對勁了起來。
還有人給楊奇打抱不平,「什麼身份不同了?就是個鼠輩商販罷了。」
他原本還以為這話能引起周遭幾位讀書人的共鳴,卻沒想到自己說出來後無一人響應,全都沉默著,有的還怒目而視。
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確實最低。
但在這個小縣城裡除了幾位縣老爺有官在身,縣裡哪個富戶鄉紳不是做生意買賣才賺來的好日子?
就是有心不滿,也是壓在心底,或和三五好友酒後發發牢騷,或在細節中無意體現了出來,誰會蠢到當眾說出來?
這種等級的貨色,周檀要收拾都嫌髒了自己的手。
直接吩咐:「小二給這位客官請走吧,今日這份的飲子錢就給他免了,日後再來也免了。」
雖然周檀說的都是『免了』,可在座的各位又不是傻子,都清走了,還額外給什麼臉?
這是直接讓人日後免來了。
看來這位面善的周掌柜也不是個好惹的啊。
周檀其實在心裡幽幽地嘆了口氣,不想和那個食客當面可笑計較,難道他就想和楊奇那個蠢貨下場對罵嗎?
只是既然人都來了縣裡,以後肯定免不了打交道,不如今日就將事情攤開說。
「楊奇,這話你對我說可以,因為我沒有因為一個嫁到隔壁村後就揚言要斷親卻常回來打秋風的親姑姑!」
「沒有唯一的阿爺去後只回來了一趟偷走家中三畝田契的親姑姑!」
「也沒有逼僅剩的一個侄兒從軍,然後誆走征人時給的大筆人頭費,親侄兒腦袋系在腰上殺蠻子,自己卻用著侄兒命換來的人頭費大魚大肉的親姑姑!」
「更沒有一個吸著全家的血,用著叔伯做小買賣賺來的辛苦錢,拿著堂兄用命換來的人頭費,到頭來卻不知感恩,反而倒打一耙的讀書人堂弟!」
「但你敢當著王二的面說剛才那些話嗎?!」
最後一句,周檀聲音雖低,卻字字珠璣,眼神沉冷。
聲音雖低,卻吐字清晰。
周圍幾張桌子的食客瞬間對那個書生郎換了個眼神,沒想到這人看著人模狗樣的,居然還是個坐享其成不要臉的吸血蟲!
張燦等人就更不必說了,他們這邊鴉雀無聲,都默契地將咀嚼聲降到了最低,他們周圍聽得最清楚。
換作其他背景下,周檀說的那些話可能不算什麼。
但放到這個時候,這一樁樁斷親、斷親外嫁女卻偷了親侄兒的田產、逼家中唯一的侄兒從軍卻誆走親侄兒的人頭買命錢……這放到衙門裡頭對峙公堂都是可以判的!
既然楊奇要用孝來壓人,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有人忍不住了,「家中僅剩一人理應不需從軍,逼著親侄兒應徵,這是要斷了家中的香火,生生絕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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