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很想問,想問他不應該很討厭她才對嗎,像她推演過得無數個假設一樣,像她閱讀過得無數個爛尾小說的結局一樣,彼此你我殊途,互不打擾。
只是時瑜說不出口。
人真的很奇怪,好像長大後表達愛意的話總是謹言慎行,謹小慎微,將最真實的情緒包裹在尖銳與刻薄之中,而一些像尖刀一樣扎進心口剝開鮮血淋漓的話語卻坦蕩而露骨。
就像四年前的夏天裡那個悶熱的雨夜,她順風順水的人生,從來沒有如此違心又刻薄,虛偽又自私,將他捧著的一顆真心一刀子鑿碎,還不忘扔在地上踐踏幾腳。
許懷洲的眸光緊緊落在那張小臉,那抹珀色沾了點晶亮的水漬,裡面瀲灩的光影像是被切成無數碎片似的斑駁著,他幾乎辨不出,辨不出她這會情緒如何。
許久,他薄唇微啟,像是妥協般低聲:「我也想過恨你,小魚,」
那氤氳著無數情緒的漆眸愈發晦澀幽深,濃得像一團化不開的墨,男人的唇角艱難勾勒出半分自嘲的弧度,明明是笑著的,聲音卻很啞,「可是我再恨也是恨你不愛我,恨我自己沒有站在你身邊的資格。」
他說:「我等到你們開學那天,想著你回到倫敦,回到公寓,我們之間會不會還有轉機。」
「我等了好久,你沒有來。」
許懷洲不是沒有想過去找她,那時候奶奶突然生病花了很多錢,他連回國問她為什麼分手的機票錢都是找朋友開了口。
他人生第一次坐頭等艙,僅僅是因為時瑜那句沒有緣由的分手,他一貫的理智和冷靜一瞬間消散,無措之餘又買不到最早一班的航班機票,只餘下價格昂貴的頭等艙。
隔著那扇小小的圓窗,窗外雲層一簇一簇似波浪般起伏翻湧,群山間綿延不絕,隱約可見山頂覆蓋著的白雪的紋路,被落日餘暉渡下金光。
他坐在帶有私人屏幕的軟椅中時不得不逼著自己去承認,原來人與人之間真的有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
許懷洲想起被小魚喊做外祖父的那個老人,金碧輝煌的西餐廳,人流涌動中,只有他們兩個人的VIP奢華包廂里。
歲月在時柏聿的臉上沒有留下過多的痕跡,依舊能看出他年輕時俊雅深邃的面容,灰色定製西裝包裹著他身上似塵封經年的醇酒般溫雅穩重的氣質,那種與生俱來的貴族氣息,掩藏的城府,外露的儒雅,儼然一副權力中心的上位者模樣。
時柏聿遞過來一張卡,臉上似探究又似警示:「小瑜那孩子跟著我們沒吃過苦,被她媽媽寵著長大的,她從小心腸就軟,小時候看見受傷的流浪狗想抱回家養著。」
「孩子,」他笑笑,嗓音溫和,似長輩對晚輩的關心,「你不用擔心,我不會過多管教你們年輕人的事,小瑜還年輕,有些路總要走一遍才知曉,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我給你只是希望你能收下,不要虧待她。」
自卑是一種比思念還要苦愁深重的東西。
能把人的肩膀和脊背壓彎。
那個再苦再累也咬著牙挺直脊背的青年,第一次打碎了一身傲骨,卻不得不面對森然的露骨的現實,那種仿佛有什麼很重的東西穿透他的脊椎,骨頭縫裡都浸了水的感覺,好像沉重的,怎麼也抬不起來。
而前不久,她知曉他的難處,主動提出放棄她準備很久期待很久的挪威旅行,又顧忌他的尊嚴,還要扯出一個論文寫不完這種拙劣的藉口。
然後抱著他笑著說:「那裡又冷又無聊,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啦。」
許懷洲都知道,時瑜無數次為他妥協,為他從城堡里走下來,生下來就養尊處優的大小姐,還要為他處處委屈。
*
那條橫溝,再難再遠,他都跨過去了。
許懷洲眸底翻湧而出的情緒緊繃成了一條直線,光影交錯下的五官更加利落分明,長睫在眼瞼下方投下陰鷙的暗影,他視線一瞬不瞬的全部落在她身上:「現在呢。」
男人語調低了幾分,清潤溫涼的嗓音里藏著點細微又若有若無的顫音,暗流涌動的漣漪在他眼底蔓延開,他輕聲:「現在我有資格站在你身邊了嗎。」
時瑜的耳朵仿佛被極低的電流輕輕戳過,擴開擾人的波紋。
好久好久,她說:「你很好,許懷洲。」
那張漂亮的小臉仿佛被頭頂的燈光鍍上一層朦朧的光影。
時瑜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來。
你很好,許懷洲,是我不夠好。
良久,她只是笑了下,那雙杏眼清澈、晶亮,微微彎翹出月牙的弧度:「為什麼一定要把舊人留在新生活里。」
「我對你來說是舊人麼。」
「嗯。」
或許是預料到她的回答,又或許是男人早就學會了將所有情緒藏於心中,他面色端得平靜溫和,他聽著,只是無聲笑了,很輕,眼底情緒卻很淡。<="<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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