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時渝吧,」趙曉軍拿出爪型的黑色肌貼,一邊定她手指的型,一邊給介紹,「他貼這個可不是為了耍帥,好多年的傷病了,必須要每天過來按摩保養,一個不好很容易復發……
「以前圈裡對電競損傷這一塊不夠重視,一幾年的時候吧,行業里沒有哪個隊伍有理療師這個崗位的。選手一天下來十四十五個小時都在操作電腦,得不到放鬆,久而久之腱鞘炎,關節勞損,頸椎的腰椎的毛病就都來了。
「我剛來TKK就是21年,那個時候時渝腱鞘炎已經非常嚴重了,早上起來手腕都不能屈伸,要泡十幾分鐘熱水才能慢慢恢復。到S11後半段,每天訓練還要打十二個小時,晚上手腕疼得沒辦法睡覺。我當時建議他儘快做手術,但是有賽程在身上,又在國外,最後打了好幾次封閉針。回國之後才動的手術,耽誤了很長一段時間。」
游揚只知道他去年因為做手術休息了一整個賽季,加上S11成績不理想,被當時的輿論一邊倒地罵做「逃兵」「楊過」,更髒一點的還有罵「四級殘廢」的,背後這些故事倒真不清楚。不知道是TKK沒有給他做公關,還是更慘一點,公關了也無濟於事。
不過電競這個圈一向是這樣,越是打出過成績、人氣高的選手,一旦陷入低迷,輿論就越是會反噬,愛也濤濤恨也瀟瀟,不管是粉還是黑,都有種不瘋魔不成活的癲味。
因此,除了技術和傷病的兩座大山,心理壓力是職業選手的第三座。歷年來選手因為心理壓力太大,被罵到退圈的例子並不少見。有時候就算身體可以繼續打下去,精神已經先一步崩潰,不得不慘澹收場。
就連時渝也被傳過22年不是因為手傷,而是S11被罵到神經衰弱精神出問題才暫退比賽的。
好在他只退了三個月,夏季賽就重新復出了,但輿論依舊沒討到什麼好,接著挨罵。
仔細想想,好像打電競的,最後沒有一個是「善終」的:有的選手從來沒登上過巔峰,而登過峰頂的,接下來的每一步都成了下坡路,選手們的退役都充滿了遺憾與傷痛,而非掌聲與鮮花。
就這樣被這個理療師說著說著,游揚最後貼完肌貼出來,心情不是很好。
她意識到自己之前好像把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總以為上場就能贏,就能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從來沒想過輸了會怎麼辦。
即便她也算見過風浪的人,剛開始做直播的時候彈幕罵得那叫一個髒,但相比起大賽舞台還是小巫見大巫了。直播間她不爽了可以踢人,可以聯繫官方封號,真要上LPL,相當於拿一萬個放大鏡照著她,她都不用想,光是她的性別,論壇里的黑貼就能開出來幾百樓。
游揚一下子有點煩,往訓練室的方向走,準備開始晚上的rank。
還沒到晚上的上班時間,訓練室里只有兩個人,背對著他們。一矮一高,頭髮一禿一濃密,是畢智傑在跟時渝在說話。
游揚也不是故意要聽,訓練室的玻璃門壓根不隔音,畢智傑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陸陸續續傳過來:
「……她剛來隊,你作為隊長,這個時候要擔起責任來……怎麼能讓她成為你們團隊的一員……心理上要培養團隊意識……」
「下午訓練賽……她沒有團隊競技的經驗,改不了骨子裡的獨行俠思維,這在大賽上……是致命的……包括溝通這方面,她是有想法的,判斷力也……但怎麼能讓她第一時間把這些東西反饋給隊友,跟你們共享信息……」
「總的來說……你壓力也不用太大,先讓她跟大家搞好關係,關係好了溝通自然會變好……打rank少讓她單排,多帶著打……」
「當然啊,游揚再怎麼粗獷,畢竟是個女生……你們關係好歸好,要有分寸。別最後因為你這個臉搞出來什麼辦公室戀情,那我沒法幹了……」
「明白了。」時渝笑著嘆了口氣,回答,「你放心吧,她是個聰明人,會很快融入的。」
他們在那邊說得沒完沒了的,直接給游揚尬在原地了,什麼粗獷,什麼辦公室戀情,這小禿子是不是想太多了。
好不容易講完,畢智傑晚上是不陪著熬夜的,準備下班回家。一轉身看到游揚抱著手臂迎面走過來,嚇得冷汗都出來了,伸手撫了撫額前殘餘的頭髮,仰頭跟她打招呼:「游揚啊,準備訓練了?」
「嗯。」游揚沒什麼話好說,越過他進去。
時渝相比畢智傑要坦然許多,對她禮貌地笑了一下,也坐下來開始訓練。
不一會兒,外面打桌球的人就跟羊群似的被一連串攆了回來,一連串響動過後,訓練室只剩下鍵盤的「噠噠」聲。
游揚排位的時候閒著也閒著,拍了張自己貼著肌肉貼的手,發在家庭群里,表示自己還活著:
【圖片】
【帥嗎?】
游麗華第一時間彈出來一條語音,轉成文字:
「你這手怎麼弄的?上面貼的什麼東西,嚴不嚴重?你搞成這樣還能打遊戲嗎,這不才過去第一天嗎,你那個俱樂部怎麼管人的?」
游揚的親姐名叫游嵐,比她大九歲,女承母業,是拿過國內大獎的武術運動員,現在在北京的健身俱樂部當拳擊教練,很快在群里回覆:
【媽,這是肌肉貼,不是繃帶,她沒事兒】
【你最近咋樣?什麼時候比賽?】
楊清泉也問:
【下午訓練賽打得怎麼樣?】
【不會被職業選手打哭了吧?】
游揚:
【[白眼][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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