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都上工去了,路上有幾個還沒上學的孩子,在玩老鷹抓小雞的遊戲,跑得小臉紅彤彤的,也不嫌熱。
陸小言沒走幾步,就想念她的空調和防曬了,走走停停,花了快半個小時,終於到了村子西頭。她那頭枯草一般的頭髮,也快曬乾了。
七零年還是計劃經濟,他們生產隊過於貧窮,沒設供銷社,買東西要是去公社裡的供銷社,需要走好幾里路,陸小言可沒勁兒奔波,她憑著記憶,來到了秦奶奶家。
三年**時,餓死不少人,秦奶奶兩個孩子都餓死了,典型的孤寡老人,虧得她年輕時,做的一手好豆腐,如今年齡一大,幹不了重活,也就做做豆腐,跟人換點糧食,村里對她挺照拂,因著是以物換物,各位村幹部都是睜隻眼閉隻眼。
陸小言沒東西可換,只能厚著臉皮先賒帳,一口氣要了兩斤。
秦奶奶挺好說話,也感激陸小言父母對她的照拂,笑道:「什麼賒不賒的,你儘管拿去吃,我缸里的水,都是你爹幫忙打的。」
她還特意給陸小言多切了一塊。
陸小言感動得不行,果然,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像田老太那樣壞的,終究是少數。
陸小言抱著豆腐,笑著說:「都是鄉里鄉親的,我爹搭把手也是應該的,總不能白占您便宜,您願意賒帳我都很感激了,該怎麼算怎麼算,我保證一周內還您。」
手中有糧,心中不慌,她眼睛都亮了幾分,那張呆板的小臉,一下生動許多。
秦奶奶看著高興,也笑了。
陸小言回家後,就巴巴去了廚房。
好在田老太只藏了糧食,調料、廚具還在灶台上,陸小言喜滋滋地拿出了舀子,說是舀子其實是葫蘆瓢,村里沒啥錢,都是用瓢當舀子。
陸小言先清洗了一下豆腐和廚具,隨即將豆腐蒸了蒸。
農村的土灶台沒她想像中的難用,這才第二次燒火,已經熟練了些,蒸好豆腐後,她切成了小方塊,拿調料涼拌了一下。
嫩滑的豆腐入口時,她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嗚嗚好吃,這不比粘牙的窩窩頭強多了。一塊豆腐下肚,又灌了一碗水,肚子才不再咕嚕嚕亂叫。
吃飽喝足後,陸小言臉上總算有了笑,慢悠悠晃進了自個屋。
外面陽光明媚,連絲風都沒,等太陽爬到頭頂時,屋裡也越來越熱,家裡連個風扇都沒,她拿起一邊的蒲扇扇了扇,沒扇幾下,手腕就發酸了。
哎,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正鬱悶著,院子裡就傳來了田老太罵罵咧咧的聲音,「還不起來做飯,想餓死老娘是不是?」
陸小言她爹娘,陸大山和王月勤也扛著鋤頭回來了。
兩人都是四十出頭,和陸大山的粗糙黝黑不同,王月勤皮膚挺白,還是典型的瓜子臉,柳葉眉,哪怕穿著滿是補丁的粗布衣,臉上添了皺紋,也難掩年輕時的風姿,原身的好相貌就是隨了她。
聽到婆婆的斥責,王月勤弱弱解釋了一句,「娘,小言身體還不舒服,我做,我這就做!」
她被壓榨了十幾年,最怕這個婆婆,也唯恐小言惹她不高興,說完,一陣風似的跑去了廚房,唯恐慢一步,婆婆繼續發飆。
田老太嗅了嗅鼻子,總覺得聞到了什麼味兒,見房屋鎖著還不放心,眯著眼,又去廚房瞧了瞧,見水缸里的水下去大半,她叉起腰,又罵了起來,「飯飯不做,一缸水也快嚯嚯完了,這個天殺的小兔崽子,真是要氣死我!」
王月勤縮了縮脖子,腦袋快垂到了胸前,也不敢替閨女辯解,唯恐她變本加厲地罵人。
陸大山剛將鋤頭放在窗戶下,見狀,沉默地拎起水桶,挑上了扁擔,二話不說打水去了。
陸小言他爺和他叔則回屋躺著去了,家裡的活,都是老大一家在干,他們早習慣了。
陸小言她嬸劉蓉也瞄了一眼水缸,添油加醋地說:「我以為真不舒服呢,不舒服還造這麼多水,嫂子,你可得管著點,虧的是在自己家,要是嫁去了別人家,不定怎麼挨打呢。」
王月勤沉默了一瞬,又鼓起勇氣訥訥反駁一句,「小言很乖的。」
田老太指揮著老頭子,將糧食從屋裡拿了出來,聞言罵道:「乖個屁,都敢頂嘴了,一天不收拾,就上房揭瓦,還是打得輕。你個當娘的,還有臉替她找補,飯飯做不好,活活乾的慢,我老陸家,怎麼娶了你這個掃把星,兒子都生不出,沒用的東西,還不趕緊做飯!」
王月勤被罵了也不敢吭聲,悶頭生火,火苗躥起時,她從身後一大堆柴火中,抽出一根細的,扔到了灶膛里。
田老太仍罵個不停,嫌棄她沒本事,越罵她的頭垂的越低,火苗的倒影下,那雙暗淡的雙眼,滿是怯懦自卑。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