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如願握住,與她一同坐在桌前,一如他們當年探討問題時的模樣。
「我自幼生活在仇人手下,可要防備的,卻不只有他一個。等著折辱欺壓我的,數不勝數。他們身份性子各不相同,手段層出不窮,我不是每次都能成功躲起來的。有時候,不得不面對這些窮凶極惡之徒,月月以為我是怎麼逃脫出來的?」
他說著,偏執的看向她,眸光深處藏著一抹血色的紅。
姚月看著,卻有些退卻,她要將手從他手中拿開,他卻陡然將她的手攥緊,不讓她逃避。
姚月盯著他猩紅的眼,腦海里登時如電影鏡頭一般,閃過許許多多的畫面,裡面藏著血光。
眾人踩踏下的,溺在水裡的,拽在馬後的,衣衫不整被女人抓在手裡的……,無一例外的是,小男孩襤褸衣裝里所露出的肌膚,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就連那張小臉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唯有那雙眼睛分外明亮,裡面閃耀的,是信念,求生的信念。
幾次的奄奄一息,幾次的死裡逃生。
周遭不乏有人露出憐憫的目光,可卻沒有一個人上前來幫忙。
這些鏡頭裡的畫面殘忍至極,一幀幀一幕幕,幾乎沒有重樣的,姚月受不住刺激,頃刻立刻閉上了眼,皺眉大口喘息,從那些可怕的畫面里掙脫出來。
她不能想像,一個人的童年,會是那般的黑暗。
他的童年極慘,書中有介紹過,可真實的情況卻遠比書中描述的恐怖更多。聽到的,和自己親眼看到的,終歸是不一樣的。
她連看著,都覺得窒息,更何況是親身經歷過的人呢。
而那個時候的他,還是個小孩子。
姚月終於明白,他對力量和權力的渴望,究竟源自何處了。
她情緒還未緩和過來,卻聽一旁的易曉寒接著道:「所以,我只能偽裝,偽裝成他們想要的模樣。我求饒過,賠笑過,甚至是搖尾乞憐,辱罵自己的爹娘!」
這些畫面,他並沒有讓姚月看到,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那些被他踩在腳下的尊嚴,被他封鎖在內心最深暗的角落,已經腐爛發臭,不堪入目。
他說著,眼中陰鷙,甚至低低的笑了起來。「我不想偽裝的,可那些欺負我的人可不想停下來,總有一個實在無聊,要來找我的麻煩。和他們偽裝周旋,這就是我的生活,久而久之,我已經忘了,自己是什麼樣的了。」
「月月,你告訴我,我該是什麼樣子的?」
看著他迷茫中的執拗,似乎真的想要她給他一個答案。
姚月一時也迷茫了,她恨透了他的欺騙和偽裝,恨透了他將她當作掌中物肆意把玩捉弄,可事實上,卻是偽裝的他或許也是真正的他。
溫柔的是他,冷漠的是他,殘暴的是他,知禮的是他,無賴的是他,錙銖必較、善妒善怒的也是他。
他可以是任何一個人,他是世人的縮影,需要哪個他,他就扮作哪個,這是他長久以來養成的一種防禦姿態。
他沒有精神分裂,已經是十分難得了。若是換個人,恐怕就要毀滅世界了吧。
宋清塵是天之驕子,是受天道所眷顧的人,與他這種受天道所厭棄的人完全是兩個極端。
或許,不管有沒有她或者葉雲瑤的催化,宋清塵始終會成為易曉寒命中注定的敵人。
她與他的賭約她沒有忘,可她此刻卻願意去安慰他。
她慢慢從木椅上站起來,走到易曉寒身旁,雙手微微猶疑,將他抱在懷中。
見他並沒有將拒絕,姚月小心的在他肩膀上輕輕拍打,安撫著他,眼眸深深看向前方,溫柔的引導他,「或許,你可以試著活成一個正直偉岸的人,誠實知禮,深明大義的人。當然,最重要的是,讓自己活的舒服。
「活的舒服……」易曉寒似是沒有聽到姚月刻意放在前面的那幾句,而是在反覆琢磨她的最後一句。
最後,他輕輕一笑,摟住姚月盈盈一握的腰肢,緩緩道:「我知道了。」
他這就知道了?
姚月深覺,他理解的,恐怕和她說的不是一個意思。
本是她安慰他的,可現在卻像是他掌握了主動權,攬著自己的腰身,不願意放手。
後來,姚月只覺攬著她的那雙大手變得有些不大老實,在她腰間慢慢摸索,姚月只覺有些癢,她立刻從他手上退了出來。
「我只是不恨你了,並不是原諒你了,你可別太得寸進尺!」
「月月想什麼呢?」易曉寒笑,「我只是看月月腰間太細,不堪一握,想帶你去吃點東西補補的,如今時間不早了,不若就直接用膳吧,甜點改日再吃。」
說來也奇怪,重逢那日,他們兩人非殺即打的,氣氛劍拔弩張。
而今日,只不過半天,兩人卻好似將多年沉積的問題都解決了一般,姚月一時不知,該怎樣面對他。而那個破壞她計劃的人,卻絲毫不覺她的苦惱,反倒在想,今晚,該吃些什麼。<="<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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