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沈玉靈什麼情緒都沒了。
直到柳氏過來,將挨了一藤條的柳歲歲攬了過去,急切地吩咐人叫大夫來。
屋子裡一團亂。
沈玉靈被擠到一旁,神色怔怔地看著緊蹙著秀眉虛弱地靠在母親懷裡的柳歲歲,想起昨日在相國寺給舅舅做法事時,她對著舅舅的長明燈長跪不起,雙眸通紅哭得渾身顫抖的樣子……
母親曾經對她說:「歲歲今年也不過才十四歲,你舅舅去世三年,她那時才十一歲,卻被她那個娘狠心丟下不管,她在柳家那群吃人不吐骨頭的家裡能熬到現在,是吃了太多苦,咱們要對她好點。」
彼時的沈玉靈根本沒聽進去。
她認定柳歲歲就是來跟她搶爹娘和哥哥的。
但這一刻,她突然釋懷了。
往後,她還是對她好一點吧,畢竟她怪可憐的。
……
一番折騰。
柳歲歲回到青梔閣,天兒早就黑了。
她累極了。
後背的傷雖經過處理,但依舊火辣辣的疼。
但她還想沐浴。
從昨天劫走到現在,一路奔波逃跑,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乾淨的,她本就有潔癖,這會兒更是坐不住。
於是吩咐春杳:「替我弄熱水來,我想沐浴。」
春杳卻道:「大夫交待過,你傷口暫時不能沾水。」
「不碰它就是。」
她自己開始動手脫衣服,「我身上快臭了,不洗乾淨今晚要如何睡?」
春杳從小服侍她,知道她的脾氣,於是轉身走了出去。
很快,熱水被抬進來。
柳歲歲脫了衣裙,避開傷口坐了進去。
被熱水包圍的那一刻,她舒服得直嘆息,一旁春杳卻看著她後背上的傷,心疼得落淚。
「以前在蘇城雖說日子苦了些,可姑娘的身子卻是極嬌貴的,未曾想這才來京城不過才一個月,姑娘就被弄得渾身是傷。」
臉上的傷未好,背上又添了一道。
「姑娘一直要找個有錢的夫家,可您現在渾身是傷,若是留了疤痕,誰家郎君會喜歡您呢?」
柳歲歲有些好笑。
「放心吧,姑父都說了,他明日去太醫院替我弄些除疤的藥膏來,保證藥到疤痕去!」
春杳嘟嘴:「奴婢都擔心死了,姑娘你怎地還笑?」
「不笑難道哭不成?我這一路都累死了,這會兒只想快點洗完睡個好覺。」
見她滿臉疲憊。
春杳沒再說話,將她洗淨擦乾,換上一身柔軟褻衣,頭髮都來不及擦乾,柳歲歲已經鑽進被窩沉沉睡去。
……
從宮裡出來,已是深夜。
小廝七星跟在沈工臣身後,嘴巴一刻沒停過:「……聽說二爺發了好大脾氣,動了家法要狠狠教訓五娘子一頓,但那藤條最後也沒落在五娘子身上,倒落在了柳四娘子身上。」
沈工臣安靜地聽著,腳步未停。
七星繼續道:「聽說柳四娘子疼得暈過去了,二夫人叫了大夫,紫薇園好一陣折騰,將二爺氣得夠嗆,最後關了五娘子七日禁閉。」
七星喋喋不休地說了好半天,見自家主子一聲不吭。
擔心主子又嫌自己聒噪。
七星適時閉了嘴。
沈工臣大步進了書房。
七星替他脫了玄色大氅掛在一旁,隨後又泡了茶來。
沈工臣淨了手接過茶盞,坐在了書桌前。
他翻閱著公文,頭也不抬地開了口:「凰淵上次留的藥膏可還有剩?」
「還剩一支。」
「你送去青梔閣!」
青梔閣?!
好像是柳四娘子住處……
七星一聽,立馬搖頭:「主子,藥膏就剩一支,用完了可沒了,凰先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沈工臣擰眉,嗓音驟冷。
「讓你送就送,哪來這麼多廢話?」
「……是!」
七星找到藥膏出了門。
他一邊走一邊覺得稀奇。
他家主子一向冷淡,除了家中那幾個人之外,他一貫對任何人漠不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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