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輕輕吸了口涼氣。
他低頭看去,滿桌子菜餚熱氣騰騰。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聽到傅聲緩慢說道:
「平時工作太忙了,好多任務往往又都很緊急,我不想讓大家因為我這點小毛病等著我,遷就我,索性就少吃一點也無所謂。時間長了,好像就越來越吃不下太多東西……」
凳子忽然刺啦一聲摩擦過地板,傅聲一驚,轉過頭時卻已經看見裴野起身走到他身邊,表情有種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嚴肅,眼裡盛滿了憐惜的光。
「難怪聲哥那麼瘦。」裴野伸手覆住他的手背,「聲哥,從今天開始,我等你。咱們在一塊兒的時候你不用顧忌我,我們可以慢慢等。」
傅聲愣了一下:「沒事的,這麼多年我早就習慣了。而且,這些菜就要趁熱才好吃——」
「那不重要,我們在一起,隨你心意才重要。」
沒說完的話都堵在嗓子眼裡,化作一陣毫無頭緒的煙。傅聲抬頭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少年,神情忽然有一瞬的放空。
才兩年而已,那個跟在自己屁股後面聲哥長聲哥短的傻小子沒變,可男孩的生長速度卻堪比雨後春筍,肩膀寬了,個頭長了,眉眼裡凝聚起起伏的山峰,五官如行帖最後濃墨鈍出的筆鋒,逐漸雕刻出銳利的形狀。
他心裡想,小野好像真的長大了……
可細數起來,究竟是什麼時候長大的呢?
想不明白的事情,傅聲一貫選擇讓時間發酵出答案。於是他翻過手腕來,握住裴野的手,和兩年前那個生死一線的瞬間一樣,二人溫暖乾燥的掌心緊緊相貼。
他眼裡沉澱下一抹動容的光。
「小野說得對,」傅聲笑道,「我們在一起,比什麼都重要。」
*
裴野雖然小,可來到這個家之後他便如同任勞任怨的童養媳,除了做飯之外的一切家務都自覺全包。傅聲倚在門口看裴野洗碗,兩個人東一句西一句地扯淡,突然聽見裴野問他:
「聲哥,再跟我講講你和你媽媽之間的事吧,我想聽。」
傅聲插在兜里的手動了動,改為拿出來抱著胳膊的姿勢。
「那個時候我太小了,很多事都記不清,再加上媽媽工作忙,其實我們相處的時間並不是很多。」
他看起來並沒有表現出特別抗拒,回憶著,「不過即便如此,媽媽其實一有空就會陪著我,直到後來她病了……」
裴野洗碗的動作一頓,聽見廚房門口的說話聲也漸漸弱下來。
傅聲的話音輕如嘆息:
「媽媽如果還活著,大概不願意見到我收留你的。」
裴野目光驟然一變:「為什麼?」
傅聲換了個姿勢靠在門上,闔眼。
「你別緊張,小野。」傅聲柔聲說,「你很懂事,媽媽一定會很喜歡你的。她只是很了解我,我這種人適合獨居,但要是養個寵物、甚至和別人一起生活,恐怕會有麻煩……」
「可是你把我養得很好啊!」
裴野不解,沒注意自己好像無意間把自己劃分到了一個奇怪的分類里。傅聲並沒解釋,自言自語一樣,道:
「十八歲那年我從家裡搬出來,也是為著這個原因。與其給別人添麻煩,還不如一開始就各自清靜。」
裴野茫然地看了傅聲一會兒,咬了咬牙,將碗放回水池裡,擦了擦手,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抓住傅聲的胳膊:
「聲哥,來。」
傅聲眼皮一顫,睜開眼:「幹什麼?」
「跟我來客廳。」
客廳不大,裴野打開音響,隨便播了一段音樂,而後對不明就裡的傅聲解釋:
「今年學校組織了第一次畢業舞會,文體部的老師特意教了我們舞步。聲哥,別聊這些不高興的東西,咱們一起跳支舞吧。」
傅聲:「我不會——」
「不會就學嘛。來,把手搭在我肩上,跟著我的節奏來,跳錯了也沒關係,反正就咱們倆,隨便。」
傅聲推拒不得,只好趕鴨子上架地和裴野面對面站到一塊,按他教的那樣一手和裴野相握,將另一手搭上裴野的肩。
少年的肩胛骨很硬,摸著有點硌手,傅聲感受到裴野的手攬住自己後腰,想起什麼:「你教我跳女步?」
「我跳的是主導位啊,沒辦法。」裴野理所當然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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